第一节
滚的手臂,“和买我一整锅的卤菜,是一样的价钱。”
原以为小平次定会喊一声“呜嘿”,他却笑了出来。“大爷,阿德姐是想哄我们啦。”
平四郎没笑,因为他发现阿德撇下了整个嘴角,一脸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人家这样卖,我的生意根本不用做了。”
阿德不是在发脾气,而是一味地懊恼。
阿德的竞争对手半个月前才搬进幸兵卫杂院。幸兵卫杂院面向大路的外杂院只有四户,其中最靠边的是阿德,而那家小菜馆则开在另一头的边间。
那小菜馆主人是个女人,名叫阿峰。岁数不明,但显然较阿德年轻(那是装年轻啦——阿德恨恨地说),穿着打扮听说也很华丽。
平四郎一离开阿德那里,站着思索了一会儿,便往幸兵卫家走去。他想在见阿峰本人前,先听听管理人怎么讲。这位生意手法豪阔惊人的房客,背后有些什么,管理人一定知道。
因为这是管理人的职责所在。但姑且不论职责,平四郎知道幸兵卫原本就是个对银钱很精的老人。说得好听是“精”,其实应该说“贪”才对。简言之,就是头唯利是图的老狐狸。年纪已七十好几,个头小,又瘦如槁木,总是怯懦地眨巴着眼睛,但绝不能因此对他掉以轻心。每眨一下眼睛,幸兵卫内心深处的那把算盘便滴答作响,平四郎都听在耳里。
一去,幸兵卫在家,说是感冒,穿着好几件衣服,还裹了颈围。满屋子浓浓的烤葱味,想来是塞在颈围里吧。这确实是个保暖喉咙的好法子。夏天的葱虽硬得不能吃,却能做为药用。
幸兵卫有个叫阿园的老伴,但这几年腰腿下盘出了毛病,连独自起卧都成问题,自然无法打理家事,因此幸兵卫与女儿夫妇一起生活。他这个叫阿秋的女儿和父亲截然不同,是个好脾气的女人。听到父亲与平四郎的谈话声,急忙从后头灶下赶来招呼,拿坐垫请客人上座,连声说着“屋里乱真不好意思”,一面动手收拾,好不勤快。
“你不用忙,何况一点也不乱。倒是喜一好些没?”
喜一是阿秋的丈夫,是专为绘双纸制版的雕版师,雕工绝佳,平四郎也颇有耳闻。喜一受聘于通油町那家江户数一数二的绘双纸铺鹤屋,听说许多绘双纸作者都指名要他雕版。
但喜一半年前便为无法根治的针眼所苦。患部就在右下眼睑,好了又长、好了又再长,一直无法根治。喜一的技术纯熟,这毛病虽不至于妨碍他的工作,但总是令人心烦。
这件事平四郎是从阿德那里听来的。爱照应人的阿德实在同情喜一和阿秋,到处打听对眼病灵验的神社,找寻能治针眼的药。
“哎呀,连井筒大爷都为我们操心,真是不好意思。”
阿秋刚才可能在揉面团吧,一双手白点斑斑,有礼地鞠了个躬。
“托您的福,这几天好多了。要是这次能根治就好了。”
或许是感冒畏寒,幸兵卫缩头缩脑,模样比平时更寒伧了。听女儿殷勤地应答,一脸不屑。这也是从阿德那里听来的,据说幸兵卫非常反对女儿嫁给绘双纸的雕版师,所以阿秋当年离家时,形同与喜一私奔。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幸兵卫和阿园除了阿秋,还有两个儿子,但双双早夭,能依靠的就只有阿秋。因此当老伴卧床不起,幸兵卫身旁无人,寂寞又不便,才总算跟女儿和解,叫女儿回来——就幸兵卫这方是如此。但对喜一和阿秋而言,喜一赚的钱足够两人生活,根本不必硬从日本桥搬到深川外围。然而,夫妇俩还是放不下年迈的父母,便答应同住。
据说喜一舍不得往返通油町和深川的时间,工作忙时,会在店里的工坊一连住上好几晚。他和阿秋即使在旁人眼里也是对鹣鲽情深的夫妻,心中其实不愿这样吧,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