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仍为了双亲忍受不便。女儿女婿分明这么孝顺体贴,幸兵卫却至今仍动不动便摆脸色。真是个令人伤脑筋的老头,平四郎暗自苦笑。
“你娘好吗?”
“还是老样子。”阿秋开朗地笑了。“虽然躺着,针线活儿还是灵巧得很呢!娘还说,我的眼睛不好也不打紧,真想和喜一换一换。”
原来岳母是站在喜一这边的,只见幸兵卫对这句话露出了不悦的眼神。
“井筒大爷很忙的,别在这儿穷耗大爷的时间。还有,客人来了要马上奉茶才对。”
啊,是是是。阿秋答着,和颜悦色地站起身。候在平四郎身后的小平次机警地说“我也来帮忙”,尽管阿秋推辞,还是跟着到灶下去了。
“你感冒躺着养病,我还来打扰,真抱歉。”平四郎打开话头,将坐垫拉到屁股底下。
“也没躺着,只是有些畏寒而已。”
幸兵卫眨着眼回道,内心可能在算计什么吧,平四郎总觉得他眨得比平常更快。
“外杂院新开的小菜馆啊……”
幸兵卫眨眼的动作顿了顿,才又开始眨,感觉像是“来了,我就知道”。幸兵卫可不是个糊涂的管理人,心里多半早料到迟早会有——未必是平四郎——为此事来访。
“做生意真是海派啊,连我都大吃一惊。那么豪华的菜竟卖那样便宜的价钱,真不知本钱怎么合算?”
幸兵卫的小眼看着平四郎,连声咳嗽,然后缓缓问道:
“您听阿德说的?”
“嗯。”平四郎坦率承认。“阿德懊恼得很,说生意做不下去了。”
“也难怪。”
“那么,你也觉得阿峰的作法有问题?”
“当然。早知道那女人做生意这么乱来,我绝不宣让她踏进这杂院一步。”
平四郎端详着幸兵卫的表情,想起了久米的面孔。久米这女子大半辈子都靠卖春度日,后来在铁瓶杂院是阿德帮她送终的。
久米是个妓女没错,但胸无城府、率真可爱。她在幸兵卫杂院住了多年,却一文房租都没付过。换句话说,是幸兵卫和久米交易,让久米免费住在这里。
然而,几年前幸兵卫终究抵不住岁月的浪涛,无法再“买”久米了。如此一来,交易便无法成立,久米于是搬到铁瓶杂院。久米是怕自己继续住在幸兵卫杂院,每付一次房租,管理人就会跟着感到身为男人的面子挂不住,基于同情才搬家的。
这个久米也已不在人世了,牌位由阿德供着。每个月到了祭日,阿德便会喃喃地说,依她那种个性,阎罗王一定会很疼她的。
久米虽令人怀念,但眼下得先搁在一旁。平四郎思考着:幸兵卫会有与久米交易的“前科”。既然如此,遇上阿峰这女人,幸兵卫是否也与她做了某种交易,所以虽事前便问出她要做什么生意、明知纷争难免,却依旧让她住进杂院?照道理也不无可能。
但,至少就眼前这张脸看起来,幸兵卫似乎当真心下忿忿。
“我早就好生叮咛过那女人,告诉她同一栋外杂院里还有阿德的卤菜铺,要她确实答应不会妨碍彼此生意,却……”
“你劝过了?”
“当然。”幸兵卫瞪大眼睛,跟着又咳起来。
“我说,依她的作法,阿德会倒店,而且再怎么想,这样做生意也太奇怪了。结果那女人竟回嘴,还回得头头是道。”
——管理人,我想人情世故您是最懂的,但做生意您就是门外汉了。生意要做得好,不光靠赚赔,最重要的是先做出口碑。这种铁定赔本的生意,我也不打算一直做下去,只会做到这一带都知道有阿峰这家小菜馆而已。
——再说呀,管理人,便宜的东西卖得贵是没良心,贵的东西卖得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