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平四郎头一次看见佐吉哭泣的样子。
还来不及体贴他的心痛,便已为那泪水中的肃穆感动,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佐吉没哭得很凶,眼泪也只流了几滴。他低着头,连忙以手背擦泪,双手扶着榻榻米,伏拜在地。
“让大爷为我担这没来由的心,真是没脸见大爷。”
“用不着向我道歉。”
本想柔声回应的,但在心疼与难为情下,平四郎说得生硬。
“抬起头来吧!都这么熟了,又不是得紧张兮兮打招呼的交情。”
是……佐吉以颤抖的喉音回答,坐直了身子。头依然垂着,将才这几天便尖瘦了的下巴埋在火襟里。
“你没穿植半的短褂啊。”
佐吉穿着轻便的家常和服。
“因为给师傅添了麻烦,打算辞掉植半吗?那可不行。半次郎师傅坚持要与你同行,是担心你,并不是责怪你。把事情解释清楚,师傅一定能谅解的。别妄下决定。”
平四郎教训意味浓厚的话,令佐吉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
“顺便再提醒一句,阿惠那边也是,你可不能跟她离绿。”
佐吉仍低着头,眨巴着眼睛。平四郎咄咄逼人:
“还是怎么着,你已经说了吗?说我们分了吧?”
佐吉仿佛匀气般吐呐了一、两次后,小声回道:
“是,我说了。”
“阿惠怎么答的?”
佐吉又眨眼。
“她不肯吧!那当然了。”
“那是……当然的吗?”
“这还用说。”
“可是我……”
平四郎没有与他争辩的意思,一直端坐着也很累人,便换个姿势盘起腿,大大叹了口气。
“我说,佐吉。”
平四郎望着他的膝头,开口道:
“表面上,这件事已经解决。正因如此,你才能从芋洗坡回来。这你总明白吧?”
佐吉默默点头。
“凑屋想尽办法将事情压了下来。那天晚上,久兵卫翻来覆去讲的就是这件事:绝不会把佐吉送官,只有这一点,我拿这颗老人头保证。结果他真的做到了。我看,葵恐怕是当病故处理吧。”
佐吉闭上眼睛。
“可反过来看,这代表凑屋相信是你杀了葵,对不?”
平四郎问这话并非要他回答,但仍凝视了弓起背、僵着身子的佐吉半晌。
“但,我们不是这样。”
低着头的佐吉,睁开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意外的事。
“我们是想不通啊,佐吉,怎么也想不通。所以既担心又不安,一直伸长着脖子,就盼你回来告诉我们。”
听到这些话,佐吉以一点都不像他的卑微态度,窥探似地从下方抬起眼。
“这么说,大爷也认为或许我……对我娘下手了。”
平四郎还没开口,他便以发笑般的口吻紧接着道:
“这倒也是,当然的嘛。不管怎么看,我就是很可疑,还在陈尸现场被捕,受到怀疑也无话可说。这是一定的。”
他以变调的声音笑了起来。平四郎手肘撑在膝上,再用手撑住下巴,咬牙看着佐吉独自发笑。
“佐吉,怀疑和不安是两回事。”
佐吉的笑声戛然而止,眼里浮现挖苦的神色。
“怎么个不同法?”
“阿惠没说相同的话吗?说了吧!那孩子——不该喊你老婆孩子才是——还不够世故,不会像我这般长篇大论,只会苦口婆心地劝解再三,但心情应该是一样的。”
佐吉紧闭的嘴角下垂。平四郎心想,这人如此顽固执拗的表情,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