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您是指?”
“多半是凑屋包庇。”
平四郎吃着蛋,大胆问道:
“为何您会这么想?”
佐伯细嚼蛋后吞下,然后张开嘴。平四郎很紧张。
佐伯朝彦一一笑。
“好吃。”
“谢、谢谢称赞!”彦一伏拜在地。平四郎心想,他那张朝下的脸一定在笑。
“请问,您为何会那么想?”
佐伯面向平四郎,又露出眼睛半睁半闭的地藏微笑。
“多半都是这样的。”
“那,让他带了什么当伴手?”
“栗子点心。”
“茶巾绞。”
彦一与阿德各自回答。
“里面包了水煮银杏。菜里面不是有甜栗子吗?那种菜没办法只做两份,剩下的我就做成栗子泥了。”
船上也出了烤鲷鱼这道菜。佐伯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也包起来了。
三人正在川仙的灶下。彦一与阿德已收拾完毕,将该带的东西全装上手拉车。平四郎偷空在这里吃汤泡饭,因为在船上几乎什么都没动。剩下的菜阿德帮他打包了。
“真是个怪人。”平四郎说道。“到底是黑心黑肚肠,还是无思无虑无欲无求,完全看不出来。早知他那么好讲话,就不必花这么多心思了。”
“这可难说,大爷。也许是这番招待让他开心了,才好讲话的。”
彦一看来很高兴。下船之际,佐伯要平四郎介绍这家外烩铺。平四郎当然欢欢喜喜地告诉了他,还请他有机会多关照。
“都无妨吧。这下就能毫无顾忌地行动了。”
佐伯锭之介来时与去时,脸色完全相同。看来他多半是那种喝多少酒都面不改色的人。
或许屋形船和外烩宴席都是白花钱。但另一方面,平四郎却觉得长了一番特别而有趣的见识:原来小宫差也有许多种。
翌晨,平四郎洗过澡,请梳发人到家,正在剃头时,弓之助来了。
“姨爹早。”
“哦,来得真早。昨晚没尿床啊?”
弓之助一张脸羞得通红。梳发的男子嘻嘻笑了。这人名叫浅次郎,从父亲那一代便是出入八丁堀宿舍的梳发人,不仅为平四郎服务,也常出入其他同心处,是组里的熟面孔,但见到弓之助倒是第一次。
“少爷早安。”浅次郎滑顺地使着剃刀,一面打招呼。
“初次与少爷见面,小的名叫浅次郎。”
弓之助也有礼地鞠了一躬,在缘廊轻轻坐下。
“弓之助少爷就是大爷引以为傲的外甥啰。”
“我几时引以为傲了?”
“常听夫人提起,说大爷迟早会迎少爷回来继承家门。”
出入宿舍的梳发人,同时也是带回街头消息的重要情报来源。但在井筒家却反过来了。真多嘴!平四郎在肚子里暗骂细君。
“果然如夫人说的,多么可爱的少爷呀!梳起小银杏一定很好看。”
所谓的小银杏,指的是同心独特的发髻,一般认为帅气威风,亦有人心存向往,在平四郎这张马脸上却神采尽失。但他说得对,梳在弓之助头上应该很好看。
受到称赞的弓之助,则是盯着浅次郎高超的手艺出神。
“河合屋的父亲也会叫梳发人到家里,但同一个人却来不到两个月。”
这就教人惊讶了。
“父亲怨言很多。来了亲切多话的,便骂光顾说话不做事;来了沉默寡言的,便骂一早就闷不吭声,死气沉沉。然后,无论哪位梳发师傅,他都直说差劲差劲。”
“谁教你爹本来就长得不好。不过,我也没资格讲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