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平四郎将手揣在怀里,下了芋洗坡。
天空一片清澄,日光朗朗,文风不起,却觉寒意逼人。秋意深了。阿绀搬出火盆是对的。日头一落,寒意定然更甚,没有人居住的大屋子,纵使是夏天也有冷清之感。
从大敞的自身番门口往里一望,上了半阶,后面房里坐着一个与平四郎年纪相当的男子,头正一顿一顿地打着瞌睡。更里面是位书记,拿着像是读本的东西看得专心。
在轮班制的自身番当班,代表背负着当地地主们(或代理其职务的管理人)和大路旁商家老板们的重责大任,但若没出事,便只是个看门的闲差。这与武家设置的辻番不同,用不着有事没事都摆出勇猛威武的武士派头,因此常见这番悠闲光景。看守了一天只有一个人来问路的事也屡见不鲜。
既已得到佐伯锭之介的认可,并透过他向当地头子钵卷八助打过了招呼,没事便用不着跑自身番。但平四郎与佐伯会面后还没见过钵卷头子,原想如果头子在里面那是最好,但看来是扑空了。正想转身离去时,书记身后半空中,伸出了一条粗壮的小腿。才觉奇怪,杢太郎便下来了。
自身番的屋顶上便是火灾了望台,通往上面的梯子就在屋内一角。平四郎看准他整个人下了梯子面向这边时,拉长声音喊了一声“喂”。
杢太郎立即注意到他,看守的男子们也朝这边望,只见杢太郎毛毛躁躁地向他们说了几句话,便缩起巨大的身子钻过门口,来到屋外。
“怎么,在修警钟啊?”平四郎问道。
杢太郎不但头大身体大,眼耳鼻口也大。睁得老大的眼睛转了几转,眼珠子几乎快掉下来了。
“是啊,大爷。”
他说今早系着警钟的环扣坏了,钟掉在屋顶上。
“幸好没从屋顶掉到地上,不过啊,总是觉得不吉利。怕会有第二次,我把钟牢牢地挂上,却担心得不得了。刚才就是上去看钟挂得怎么样。”
风吹雨打的,环扣生锈变形在所难免,不必看得太严重,但一般大块头多半胆子小,杢太郎似乎也不例外。
“是啦,难免会有这种事。确实修好就不必担心了。不过,屋顶也给打坏了吧?”
“屋顶我也修好了。”
看来他的双手相当灵巧。
“真了不起。有你这样的手下,钵卷头子也能放心了。”
杢太郎明明高平四郎一个头,但他放低了眼神看过来,视线照样是由下而上。
“大爷,今天有什么事?”
他小心提防地开口。
“只是刚好过来附近。别担心,就今天这一晚,因为有点事,借用了那座出租大宅。心想要是头子在,就打声招呼。”
头子向你提过了吗?这回换平四郎发问了。杢太郎老实点头。
“佐伯大爷也吩咐,不能碍井筒大爷的事。”讲完,那双大手慌得猛摇。
“不是的,我当然不够格见佐伯大爷。是头子说,大爷也这样切实交代下来。”
“那真是太好了。”平四郎对这大块头的娃娃脸笑了。“抱歉哪,我们会尽量小心,不在你们地盘乱来的,多包涵啊。”
“既是头子答应的事,大爷用不着跟我这种小喽啰客气。头子也说了,反正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吃亏,所以没关系。”
连这种话都老实说出来,实在迷糊得可爱。
“可是大爷,那出租大宅不成了空屋吗?您在那里做什么?”
“要跟人碰个面。不想引人注目的话,那里最恰当不过了。”
“噢。”杢太郎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问了一个奇特的问题:“那个聚会,都是像大爷这样的官差吧?”
“也不是……不过,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