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平四郎还以为这工作轻而易举。信仰跟瘟疫没两样——他这一比喻挨了小平次的骂——不会只在一处停留。好比滴落水中的墨汁,会缓缓扩散开来。铁瓶杂院的八助便是在那扩大的圈上,顺着向内一圈圈找下去,迟早能找出最初落入水里的那一滴墨!!平四郎如此相信,料想事情不会难到哪里去。
然而,无论他如何调查,甚至将调查范围扩大到深川本所之外,仍找不出拜壶信仰的起点。
“这话若是八助编派出来的,也未免编得太好了。一定是外头听来的。”
他也向奉行所里其他的定町回同心打听,但众人均初次听闻,同样也对不收钱感到不解。
“搞不好是很正派的信仰。再说,既然没有人受骗或遭人诈财,就没有我们公役插嘴的余地,最好是静观其变。”
同事如此安抚,平四郎反觉为难。心情上,他对长助受骗感到气愤,也感到不忍。因此无法静观其变。
然而,同事们又如此说道:
“拜了壶,说不定那个叫长助的孩子脑筋真的会比现在灵光。一味认为信神无益也有欠考虑。心诚则灵苏。”
是吗?所以才会有所谓“信者为真”这种说法吗。
即使到铁瓶杂院巡视,也不见有何异常——所幸,并不是在杂院门口摆个大壶供众人跪拜——何况既然都对佐吉那么说了,平四郎也不能闯进八助家扣押那只壶。
“能不能趁八助他们不在家,瞧瞧那壶?”
他向佐吉提议,但佐吉立刻摇头说办不到。
“开始拜壶以来,他们一家三口就不会让屋子空着,总是会留一人在家看壶。”
无计可施之下,平四郎来到阿德处。阿德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儿文静、少了点悍劲的样子。然而自从上回那件事之后,她对平四郎便总有些忸怩。因此这会儿平四郎并不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享用了她拿手的卤菜。
有异于佐吉的推测,阿德对八助等人拜壶一事,所知颇为详尽。她认为八助他们不收钱,也不会硬拉不愿的人入伙,因此无可厚非。
“可佐吉是管理人啊,不能装作没事。眼前豆腐铺的豆子夫妇就被他们找上,头痛得很。”
“可是,没有强逼他们吧。”
据阿德所见,铁瓶杂院前六户、后十户的住家之中,拜壶的除了八助一家之外,还另有两户。这两户都是一对夫妻加上孩子,再普通也不过的工匠人家,从未落入平四郎的网里。换句话说,都是很安分的人家。
“有段时间,还有另外两户,不过好像半路清醒了。”
“阿德果然什么都清楚。你可晓得他们是怎么清醒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大概是只消邪心,眼前看得到的效验太小了吧?”
“长助呢?”
“信是信了,不过那孩子有佐吉照看,不会有事吧。”
平四郎瞧了阿德一眼,忍不住出口奚落:
“没想到你会说佐吉好话。你对佐吉另眼相看啦?”
阿德哼了一声,使劲搅拌卤汁。
“谁对他另眼相看了。我们铁瓶杂院的管理人,就只有久兵卫爷一个。我只不过是觉得佐吉在照顾长小弟这件事上,做得还算不错。”
平四郎笑了——这女人真顽固。
然而,不到三天,便出了一起令人笑不出来的事。八助一家,连同被他们感化的那两家人——拜壶三户一同从铁瓶杂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