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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井筒平四郎睡觉总是睡得很沉。只要有必要,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沉沉入睡——这其实是井筒家男子共同的一门“绝技”,平四郎的父亲、兄长都是如此。那种睡法,令人乍看之下分辨不出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死了。而井筒家男子又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血色差,也使得判别更加困难。

    平四郎在青年时代,曾有一次因自道场回来有些倦了,再者也不敌那暖烘烘的阳光,忍不住倒头就睡,猛然睁眼醒来时,发觉有人伸手探他的鼻息。原来是打扫内室的下女,正一本正经地确认他是否还有气。她是个莽莽撞撞的小姑娘,帮不上什么忙,才半年便被辞退了,但长相甜美可人。当时平四郎还有那么一点儿喜欢她。不知她现下如何?

    他之所以想起这些,是因与政五郎等人商量妥当、返家之后的当晚,又做了和上次一样清晰无比的梦,而在半夜里醒来的缘故。

    那是个极为冰冷的梦。已记不清内容了,但有种在漆黑之中无法喘息的感觉。心脏有些悸动。平四郎仰望着天花板,大大的呼了一口气。

    死者是怎么知道自己已死?——蓦地他思考起这一点。

    死者之所以会作怪或成为游魂,一定是因为死后仍遗留着强烈的感情吧。但是在那之前,他们是如何了解到自己已成死人?是有人告诉他们吗?是阎罗王,还是地狱的狱卒?可是,死者那么多,要一个个通知,地狱里管事的人恐怕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还是死者本身在暗处看见有人哀恸他的逝去,才从中领悟的?

    如此,若没有人为他而伤心,那么死者不就无法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了吗?

    平四郎在铺盖上坐起,将双手往胸前一架。不知不觉间,夏天已悄然离去,夜里寒意袭人。屋里没点灯,什么都瞧不见。这一晚没有月亮,不会有月光自挡雨窗的缝隙照进来。入夜时起了云,想必星光也被掩没了。四周一片漆黑。

    平四郎认为,刚才的梦多半是葵的梦。在梦里,我成了葵。然后,他摸摸双臂,感觉臂上的肉仍在,便在自己也未曾预期到的安心之下,再度钻进被窝。

    翌日早晨,政五郎前来知会工具与人手均已备妥,并说已自手下里挑好了嘴巴特别紧、行事稳当的两人,要动用蛮力的工作尽管交给他们。

    弓之助已自怪人佐佐木先生(平四郎一这么叫,便遭到抗议,说至少请称为奇人佐佐木先生)处,依约借来灯笼铺的地图,平四郎便带着他,再度前往政五郎处。过去从不和冈引打交道的平四郎竟三番两次与政五郎碰面,小平次似乎为此大起疑心,坚持要跟着去,平四郎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劝住他。

    “这会耽误到您巡视的工作。”

    “我不会在政五郎那里待太久,你先去等我。”

    “您要我在哪里等?”

    “这个嘛,铁炮洲渡口如何?”

    好不容易摆脱小平次,起步出发,弓之助便笑着说:“小平次叔放过我了,却不肯放过政五郎爷他们呢。”

    “是啊,因为政五郎不会尿床啊。”

    这政五郎,领平四郎姨甥俩进了昨天那处居室,今天立刻将唐纸门关上。大概是今儿个风向转了,从政五郎老婆在正门开的荞麦面店,传来阵阵酱汁味,令平四郎觉得有点可惜。不由得便想,待将这事了结后,定要将这有全深川酱汁用料最舍得之称的荞麦面好好吃上一顿。

    “一早,我们的人到铁瓶杂院探过了。”政五郎开了话头。“住户终于只剩下权吉和卤菜铺阿德、久米了,冷清得很。”

    “佐吉不在吗?”

    “在打扫。不过没出声喊他,不知他情况如何。”

    对了,大爷——说着,政五郎单膝向前。“照您昨儿个的意思,是希望挖八百富底下的时候,把佐吉、阿德等人自铁瓶杂院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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