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别(8)
我看看第一页,也就是没皱的那张。上面有一篇短短的打字稿,写着:
我不喜欢顾影自怜,不再有别人可以去爱。
罗杰(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韦德
另:
所以我老写不完。
quot;你看得懂吗,韦德太太?quot;
quot;只是摆姿态。他一向崇拜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他说菲茨杰拉德是自柯勒律治①以来最伟大的酒鬼作家,还嗑药。马洛先生,看这个稿子。清晰、匀整,而且没有错误。quot;
quot;我注意到了。大多数人喝醉酒连名字都写不清楚。quot;我打开揉成一团的那张。也是打字稿,也没有一点儿错误或者凌乱之处。这张上写道:
V医生,我不喜欢你。可是现在你正是我要找的人。
无论你自以为多精明,总得有个调查的起点:姓名啦、居住地区、背景、环境,或某种参考资料。我手上只握有一张皱成团的黄色纸条,上面写着:quot;V医生,我不喜欢你。可是现在你正是我要找的人。quot;凭这个我可以把目标集中在太平洋,花一个月的时间查遍五六个县医疗协会的所有成员,然后毫无收获。我们这儿庸医像天竺鼠一样繁殖得很快。市政厅周围一百英里内有八个县,每一个县的每一个小镇都有医生,有些是真的医疗人员,有些只是邮购机械师,领有一张切割玉米或在你背部跳上跳下的执照。真医师有的发达有的穷,有的讲道德,有的讲究不起。一个有钱的初发性酒疯病人可以从家里拿出一大笔钱,送给拖欠维生素和抗生素业者货款的怪老头。可是没有线索真无从查起。我没有线索,艾琳·韦德可能没有,也可能有却不知道。就算我找到条件符合、姓名也以V打头的人,就罗杰·韦德来说,一切也可能是子虚乌有。那句话说不定只是他醉后恰好闪过脑海的一个念头。正如他提到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只是一种不落俗套的道别。
这种情况下小人物只好剽窃大人物的心血结晶。于是我打电话给一位在卡恩机构的熟人。这个时髦的机构设在贝弗利山,专门保护有钱的客户--所谓保护,几乎任何一只脚踩在法律内的行动都包括在内。我认识的人叫乔治·彼得斯,他要我快点儿说,他只给我十分钟。
他们在一栋粉红色四层楼房的二楼占有半个楼面,电梯门凭电子眼自动开关,走廊凉快又安静,停车场的每一个车位都有名字,前厅外的药剂师装安眠药瓶装得手腕都抽筋了。
门扉外侧是浅灰色,有凸起的金属字母,整洁锋利如一把新刀。quot;卡恩机构,总裁杰拉尔德·C.卡恩quot;,下面有一行小字quot;入口quot;。人家会以为是投资信托公司哩。
里面有个小而丑陋的接待室,但那种丑法是刻意的,而且很花钱。家具呈猩红和深绿色,墙壁刷了灰暗的布伦兹威克绿漆,挂的图quot;装在色调暗三度左右的绿框里,quot;的是几位红装男子骑在大马上,马儿正发狂要跳过高栏。有两个无框的镜子带点恶心的玫瑰红。亮亮的白桃花心木桌上放着几本最新一期的杂志,每一本都加上透明塑料套。布置这个房间的家伙不怕颜色太花。他可能会穿辣椒红的衬衫、桑葚紫的裤子、斑马条纹鞋、朱红色内裤上绣有橘红色的姓名缩写。
这只是橱窗的摆饰而已。卡恩机构的客户每天至少要付一百美元,他们指望在家接受服务,不会坐在接待室里。卡恩是前宪兵队上校,块头大,肤色白里透红,人硬得像木板。他曾叫我去任职,但我还没饥不择食到那步田地。当混球有一百九十种办法,卡恩全知道。
一道毛玻璃门开了,有个接待员探出头来看我。她的笑容死板板的,眼神锐利得连你皮夹中有多少钱都数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