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内亚德斯的船板
心理准备,知道大鹤惠之辅一定会消遣他说“难怪你的论点会受那些人欢迎”,因为他相当于背叛师门的弟子。虽然他有正当的主张,但如果被老师指责,他还是打算乖乖道歉。玖村知道,这是师徒之间的礼仪,没得争辩,只要遭到放逐、退隐乡间的恩师能够体谅他远道来访的心意,便自觉目的已达。另外,这趟来访未必真如他嘴上所说,纯粹只是慰问。慰问者,通常在内心某处暗藏着优越感。
然而,大鹤惠之辅刚才的说法既没有非难之意,也不含讽刺之心。面对这个背叛自己学说的爱徒,他不仅毫无追究之意,反倒流露出渴望吸收新知的热情,这让玖村不禁有些意外。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老师是否是看在自己远道来访的分儿上,不好意思吐露内心的感受?
“老师,我最近提出的论调好像与您的学问有点背道而驰,这让我备感不安。”
玖村在无奈之下,只好兜着圈子先开口道歉。之前错失在信上道歉的良机,这件事一直悬在他心上,让他耿耿于怀。这次前来拜访大鹤惠之辅,也是想当面说出这句话,一吐心中块垒。
“不,你别这么说。做学问本来就没有既定的模式,年轻人还是该照着自己的想法前进。”
大鹤惠之辅转动着舌头,从缺牙的齿缝间流出这么一句话。他的语气就像射向廊檐的早春阳光般温和,这一点可不像玖村在大学时代认识的那个大鹤教授。教授以前对立场相反的学者总是满怀敌意,如果弟子中有人胆敢背离他的学说,他肯定会心生憎恨。
而玖村,可说是叛徒中情况最严重的一位,然而面前的大鹤惠之辅却丝毫看不出生气的征兆,反而流露出软弱的表情面对着他。起先,玖村还以为老师果然被农村环境驯服了,但旋即发现并非如此。
“玖村,其实我的放逐令再过半年就可以解除了,已经有人通知过我了。”大鹤惠之辅眨巴着那双含泪的老眼说道,“所以……我还挺想再回大学的,你能帮我打点一下吗?你看怎么样,你说话应该很有分量吧。”
他那乞求般的可怜眼神,加上带着讨好意味的话语,打动了玖村的心。正因为这位大鹤教授过去从来不曾露出过这种软弱眼神,更不肯向人低头,所以此时格外能够打动玖村。玖村不禁有些自责,现在的自己说起话来的确颇有分量。
“是吗?那真是恭喜您了。老师还年轻,若真能如此,我们巴不得您能重回母校。虽然我力量微薄,但一定会尽力说服校长的。”玖村如此说道。
从这一刻起,他已经自认为是这场感人师徒剧的主角,有点陶醉在古典的感动中。但他也不敢说此时心里只有报恩的念头,他自己也察觉到,内心深处有种身为慰问者的优越感,并多少有点瞧不起对方。
大鹤惠之辅听到这话似乎勇气大增,频频说着“万事拜托”。最后还对玖村谄媚地说:“告诉你,我也不会永远被自己的学说束缚,人毕竟还是得跟上时代嘛,今后我会朝着新方向好好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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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大鹤惠之辅的放逐令被正式解除了。他为了重返大学一事,每隔一个月就从中国地区的盆地前往东京,总共去了三趟,每次都住在玖村武二家。
玖村以前的房子在战争中被烧毁,之后他一直租住公寓。但随着编写教科书和参考书的版税陆续入账,他存了一笔钱,便在田园调布那边盖了幢新房子,建筑面积约三十五坪,是一幢融合了东西风格的雅致建筑。大鹤惠之辅初次来访时,表现出了明显的惊讶之情。
“你盖了豪宅呀。”
他一边在家中四处参观一边说道。以前的他可绝不会做这种事,看来果然是在乡下待久了,玖村望着师父晒黑的皮肤和旧西装暗想。说到这里才想起,他居然还在旅行箱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