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熔炉
窗户外面有一层电线防护网,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我只是检查一下所有的门锁,确保门锁没被弄坏。我从来没有进去过,在那之前也从来没必要进去。
像往常一样,我正在做每天例行的凌晨两点那次检查。突然,我听见空着的大楼里有开关门的声音。我觉得还看见了若隐若现的光亮。门窗看起来都很牢固,门里也没有任何声音。我打开手电筒照了照楼顶,凡是能看见的地方似乎都很正常。楼顶上没有洞,也没有能让人挤进来的石板缝。但那些光亮的确让人头疼,如果哪个流浪汉发现了一条溜进去的路,生了火又睡着了,整幢大楼都可能被烧毁。
我从腰带上摘下钥匙串,找到了那把正门钥匙。我用苏格兰胶带把所有的钥匙都粘上了色标,牢记这些颜色,这样很快就能把钥匙区别开。门很容易就打开了,我往里面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天花板非常低的房间里,整个底层只有这么一个房间。
房间另一头是一个宽敞的出口,那里有段楼梯通向楼上各层,还有一小段楼梯向下通往锅炉间。光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我从皮套里抽出了托罗斯枪,右手拿着枪,另一只手在枪下面举着手电筒,朝门那里走过去。走到一半时,响起了脚步声,我立刻警觉起来,关上了镁光手电筒,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
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他们穿着长长的黑外套,下身穿着黑裤子和黑色厚底靴。他们的脸一直藏在暗处,直到进了仓库才被我看清楚。门的正上方亮着一个灯泡,上面落满了灰尘。微弱的灯光照出了他们的轮廓,是一男一女,但看起来都有些不对劲儿。他们都没有头发,头皮白得几乎发灰,身上交纵着密密麻麻的血管,从皮肤上鼓出来。男人的块头大一些,脸上没有任何毛发,光溜溜地嵌着两颗红色的眼珠,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五官。他没有鼻子,也没有嘴,那双眼睛下面只有一片平整的皮肤。女人站在他旁边,外套下面凸起的胸部轮廓明显可见。她有一张嘴和一个小小的纽扣般的鼻子,但没有眼睛。发际线到鼻子之间的皮肤很平滑。
从他们右边传来一个声音,又有两个人走了过来。第一个又是个高个子男人,同样一身黑。我看不见他的脸,他的后脑勺非常圆,也是灰色的。我没看见他的耳朵。他耷拉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搭在一个瘦小的男人的肩膀上。瘦男人穿着棕色衬衫和牛仔裤。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他右边的太阳穴上有一个伤口,脑袋左边有血迹,衬衫的左肩位置也有血迹,好像有颗子弹从左边太阳穴射进去,又从右边穿出来一样。
我本应走过去看看,可我动不了。我很害怕,怕得都忘了喘气。当意识到自己快要喘不上来气的时候,我倒吸了一大口气,我觉得声音大到他们可能会听见,会过来找我。有那么一会儿,女人似乎停了下来,检查了黑暗的地方。她没有眼睛,但我能感到她凝视的目光不时停在我蹲着的地方。之后,她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那个身上有血迹的矮个子男人。她那个没嘴的同伴也在摸索。当三个人都摸到他的时候,他们就一起领着他朝楼梯走去。出去时还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等待片刻之后,我跟了上去。
门没锁,门后面就是楼梯。一段通向上面的几层仓库,另一段通向下面的锅炉间。现在不可能有人会去点着大楼里的锅炉,可它正在燃着。我能闻到它的味道,我能感觉得到。
我往下走,一直走到一扇铁门前面,门的折页几乎锈烂了。门开着,我看见里面有忽隐忽现的光,在墙和地板上投下了橘黄色的光影。我听见里面有呼呼的火声,又向前走了几步。我后背冒冷汗,掌心也滑得几乎握不住枪和手电筒了。当我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火灭了。只剩下手里的手电筒能用来照路。我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溜进去。
“谁在——”
我停住脚,房间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