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张苍白的脸孔,我问另外那男孩:“你有没有去找救援?”
“尼尔森去找了,就是丢木头的那一个。”
他特别指出“丢木头的那一个”,这对我没有意义。我只是很快失去了唤醒男孩意识的信心。
我不再揉压胸部,改用指头去感觉男孩喉结旁的脉搏,很难感觉出是否还有生命迹象。我翻开左眼皮,眼球不动。我捏住他的鼻孔,再把我的嘴贴近男孩的嘴。
靠得这么近,很难说准什么,但我仿佛觉得,当我吹第二口气时,男孩的眼睛动了一下。眼皮仍盖着,但周围的肌肉动了动。我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也无法确定那是否是因为我的手压着鼻子所致。
我停止吹气,坐好以便看清楚一点。当我伸出一只手想翻他的眼皮时,那双眼睛自行张开了,虹膜动了,两眼大张。
这一刻感人至深,是解放,是开释。一个生命被捡回来了。
我喃喃道:“感谢上帝!”
我不信教,但没有别的字眼足以形容我当时的感受。
男孩咳嗽几声,并胡乱说起话来。
“我替你翻个身。”我告诉他,沟通的喜悦从未如此美妙过。
男孩几个急促的呼吸后,吐出一些水。我按摩他的背。
“他没事了!你救了他一命!”另一个男孩在他身边跪下来。“你还好吗?小马?”
“他的名字叫小马?”我问。
“马修。我叫皮厄斯。”
“好了,皮厄斯,我们把衬衫盖住他的肩膀。”躺在地上的男孩转头过来时,我对他说:“我们马上送你回家,马修。”
“尼尔森和老比尔走过来了。”皮厄斯说。
我转身,不只尼尔森和老比尔来了,沿着河岸,一连来了约二十个人,一齐向水坝跑过来。他们首先得爬过一段阶梯,并越过水闸。我借机替尼尔森说话:“皮厄斯,假如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再提起丢木头的事。是马修自己沿着水坝行走才落水的。你只要这样告诉大家就好了。”
“我猜,照你说的那样说没错。”
“肯定没有错。”
“好的,先生。”
“那不是故意的。”马修哑着嗓子勉强说。
我低头瞥瞥那张苍白的脸孔、那两只眼睛以及贴在额头的黑头发,他看起来是个聪颖的孩子。
“是的,孩子,”我告诉他。“在我们一生中,有时候会做些事后不愿想起的蠢事。”
虽然我既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但“孩子”两个字自然地来到唇间。在马修睁开眼睛那个奇妙的瞬间,我所经验的喜悦和安心,与一个父亲面对孩子出生的奇迹时所经验的感受,没有什么不同。
“小马,这位先生救了你。”皮厄斯说。
“小马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我说。
尼尔森找到的不是一名警察,而是交通督察。他带领救难人员爬上阶梯、越过平台。他们还需要攀越栏杆再走下来。
有人细心地拎来我的夹克和鞋子。在我穿夹克和鞋子时,男孩子们凑在一起讲着刚才发生的事。救护车的警笛缩短了他们的谈话。有人递过来毯子,马修挣扎着说他宁可回家,但别人已经把他包起来送上车了。
这是我开溜的机会,英勇的救难者角色并不吸引我,我宁可被人当做是个让院长头痛的难缠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