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戴蒙的BM传出严厉的斥责声,因为负责带路的韦格弗太慢指出该转弯的地方。为了缓和气氛,韦格弗连忙说狄卓克生太太的住址(从电话簿找到的)刚好位在地图的折痕上,而那个地方曾用胶带贴过,没有对齐,所以才害他看错了。但韦格弗又表示,尽管遇到这个困难,他还是有自信能找到另外一条路前往。戴蒙敏感到人家笑他这个地图修补者笨手笨脚,乃反过来攻击韦格弗走的这条路不是给现代汽车行驶的。他向来就不喜欢市区以南这些丘陵地带,狭窄的道路两旁,十几尺高的硬梆梆石墙上覆盖着凄凉的长春藤。
在另外一个问题出现以前,韦格弗一直沉默不语。这个问题是:由于无法做U字形的转弯,他们被迫走入一条蜿蜒的上坡路,这条小路非常窄,应该是一条有单行道标示的道路才对,可是,迎面开来一辆邮局小货车,证明它不是单行道,使得他们被迫掉头。第二次再试时,他们往上开了四分之三的路程以后,道路顶端又出现一辆车子,是一辆红色的迷你车,它虽然小,但已足够挡住去路。根据一般的礼貌,那位驾驶人理应让路倒退回去才对,然而他却继续向前开,而且前头灯全亮着。
“你知道交通组的人怎么说吗?”戴蒙说。“永远要当心那些戴帽子开红车的人。这一辆看起来像是得奖的车种。”他停住车子。
“我来处理。”
韦格弗自告奋勇,松了身上的安全带。现在他们因为面临了共同的麻烦而矛头一致,所以车内的气氛逐渐好转。
对方的车子也停住了。戴蒙看一眼驾驶人,便说:“算了,由他去吧,我看他至少九十岁了。可怜的老头儿,可能忘记怎么掉头了。”
“果真如此的话,他根本不应该开上这条路。”
韦格弗痛心地觉得,戴蒙这种同情根本不对。类似的情形他见多了,为什么要让这些不顾及别人的老头子混过去?
“我直觉少惹这个人为妙,约翰。”戴蒙一边对他说,一边回到座位上,开始倒退下坡。
“我打赌你在伦敦就不会这样做。”韦格弗论道。
“你说得对。自从来这里以后,我就变成烂好人了。”
“我倒没注意到。”
到了坡路底下,迷你车中的老人很有力地打个回转,从他们面前开走,于此同时,一只手还不顾一切地从驾驶盘移开,举帽示礼。
“你看见了吧?”戴蒙说。“礼貌孕育礼貌。”
他们第三次尝试,终于成功驶过那条窄路。到了坡顶,向右转,途中又做了两次大转弯,才找到凿刻在墙壁上的街名。一排乔治亚式的六小栋房子高立在道路后面,每栋房子都有自己的铁门。
狄卓克生的家在第二栋。这栋房子与其他五栋一样,外观都待清理,尤其上楣和窗台下方污染得特别厉害。他们把车子开上去,停在铁门外,下车后辛苦地爬上三层石梯,才走到漆成宝蓝色的前门。
“有人在家。”韦格弗说。
“很好,我不想老是跑这趟路。”
来应门的是一个男孩,穿着灰色长裤、白衬衫,打条纹领带,是这一带一所最独特学校的学生领带——他可能就是贾克曼教授从普特尼水坝救起来的那个男孩。
“哈罗,孩子,”戴蒙打招呼。“你妈妈在家吗?”
这个亲切的招呼却换来“我们不在门口买任何东西”的回答。男孩的年纪介于十二岁至十四岁,这个阶段性别特征开始突显,而他们脸上的神色也表明了对这变化——或者说,通常是对这个世界——的愤恨。
“我们是警察局来的。”戴蒙说。
“你们的搜索状呢?”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马修。”
“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