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们两个人头一次正式碰面。之前几星期,我们通过电话,她邀请我参加烤肉派对,当时觉得她相当亲切迷人。我不敢相信这次碰面的是那同一个女人。老实说,我一时认不出她来,因为她以辱骂炮轰我。”
“什么样的辱骂?”
“要我重复吗?”
“只要记得的都请重复。”
德纳·狄卓克生又抚摸头发,低头注视咖啡杯,低声说:“她首先问我,我自以为是什么人,事实上不过是个在小镇骑单车的料,凭什么开宾士车。”
“她说不过是什么料?”韦格弗问。
“看在上帝的份上,约翰!”戴蒙骂他。“狄卓克生太太,请继续。”
“我当时的感受是惊讶多于被冒犯。我问她是谁,她回答说,她碰巧嫁给我最近正在诱搭上床的男人。她竟然在我十二岁的儿子面前讲这种话。”她抬起头,脸孔因这回忆而痛苦地皱在一起。“你可以想像吗?所以,我立刻叫他离开客厅,那可怜的孩子,看来像是被袭击了一般。而在他走出房门前,婕若尔汀又追加一项指控,那指控的逻辑偏差到极点,连我都无法相信她是这么说的。她说,我利用马修做为掳获她丈夫的饵,说我发现葛列格没有孩子,明知他多么想生个孩子,所以老是带着小马在他面前晃——这些话,真的都是她讲的。”
“听了这种话,你怎么回应?”
“陈述事实。我说她讲的根本全是荒谬之词,而且我从来没和她丈夫睡觉。接着,她当然极力为她那疯狂的想法说话,数算葛列格从游泳池送小马回家,我一共邀请他进屋子喝几次咖啡。我想,在厨房喝杯咖啡、吃片饼干,根本不可能导致别人离婚,我也这样告诉她。但在婕若尔汀的眼中,每件事都是我事先布好的网,包括游泳、外出、我在陆桥酒馆请葛列格喝饮料……当然,那是因为有人看见我们。由于没办法动摇她的想法,最后我只好不再抗议,任由她继续抱着她的希望回家——她认为她可以查出真相。经过就是这样。她来我们家,不是来倾听我的看法,只不过想借此出气罢了,老天帮忙,她果真的出了气,最后气呼呼地回家了。”
“她没有真的威胁你,或是下最后通牒?”
“没有,只是一阵侮辱而已。”
“最后你感受如何?我想一定很愤慨吧。”
“说是茫然比较贴切,头昏眼花了。我第一件事是和小马谈,告诉他,那个女人显然失常了。他向我道歉让她进屋子,但他说,在我出现以前,她很愉悦可亲。我知道,那类疯狂都是这样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好像完全清醒着。”
戴蒙点头。
“以防马修相信她的疯狂之词,我郑重向他保证,那些话都不是真的。我们都同意,葛列格与那样的女人生活是个可怕的难题。讲完这些话之后,我又跟小马说,我不认为他应该再和葛列格去游泳。”
在戴蒙听起来,这句话有如一个滑稽的突降音,但他一本正经地说:“他的反应怎样?”
“以他那种年纪而言,当时的反应相当有男子气概。当然,他起初也不明白我话里的意义。毕竟,经过七、八两个月的时间,葛列格一直有如他的第二个父亲,所以我的建议对他而言是很痛苦的。但我提醒他,照婕若尔汀所说的话看来,葛列格本人应该也会停止带他去游泳。”
“结果他想通了吗?”
“想通了。”
这段故事给了戴蒙一些重大的领悟。这件事固然未必是谋杀的直接动机,但它显然深深刺伤了德纳·狄卓克生的心。不但她的道德准则被攻击,连她为人母亲的清白也被糟蹋了——而这一点已足以刺激任何女人走上危险境地。虽然此刻已事隔多时,但她讲到婕若尔汀·贾克曼时,两只眼睛和声音仍显现积郁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