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锻锤的打造
一并算在内,他们也不过五十人。佩林在他们低矮的深褐色帐篷前停留了片刻。另外一片与众不同的帐篷是营地另一侧贝丽兰和她的两名女仆的居所,那里距离布里坦剩下的几幢破房子不远,现在那些房子里全都是成群的虱子和跳蚤,就连在严冬中寻找庇护所的粗悍士兵也不愿意住进去。那里的谷仓更是糟朽不堪,摇摇欲坠,凛冽的北风不断从窗洞墙缝中吹袭进去,而且里面的马蝇比虱子跳蚤还要凶猛。枪姬众和高尔(他是艾伊尔人中奉义徒以外的唯一男人)都已经出去寻找沙度的踪迹了。艾伊尔人的营地寂静无声,但从帐篷天窗中飘散出来的煮食气味让佩林知道,奉义徒正在为智者们准备早餐。安诺拉是贝丽兰的咨政,通常也会住在贝丽兰的帐篷里,但玛苏芮和森妮德应该是在智者那里,她们很可能正在和奉义徒们一起煮早饭。现在她们依然装作和智者们保持着平等的关系,但营地中每一个人都知道,她们是智者的学徒。几乎每个人都亲眼见过这两名两仪师为艾伊尔智者担柴挑水,甚至听到过她们被鞭打时的尖叫。她们都曾立誓效忠兰德。一想到兰德,无数色彩又爆发般地在佩林的脑海中回旋,并随之被佩林的怒火所驱散,而伊达拉为首的众智者正依照兰德的命令督管着她们。
只有两仪师自己明白,她们的誓言对她们有着多么强的约束,或者说,她们在这约束中有多少活动空间。现在,除非智者们说“跳”,否则她们连跳一下都不可以。森妮德和玛苏芮都曾经说过,必须像制伏疯狗一样制伏马希玛,智者们也对此表示过同意,或者至少她们是这样说的。艾伊尔智者没有受到三誓的约束,不必只说实话。当然,三誓对两仪师的限制可能也只是停留在字面意思上而已。佩林记得一名智者告诉过他,玛苏芮认为疯狗只要被锁链铐住,也能够俯首听命。没有智者的命令,跳一下也不可以的两仪师,就像一副铁打的锁链,棱角上都带着锋利的刃刺。他要将它解开,但只要犯一个错误,他就可能将自己的骨头割断。
佩林瞥到巴尔沃正在看着他,那个老头抿住嘴唇,就像是一只盯着陌生事物的鸟,没有畏惧,不因为饥饿,只是出于好奇。佩林拉起快步的缰绳,加快步伐,那个小老头只好迈开步子,半跑半走地才能跟上他。
两河人的一座营地就在艾伊尔人的旁边,面朝东北方向。佩林想再往北走一点,从海丹长枪手的营地中穿过去,或者向南进入东边的梅茵人营地,但他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牵着马走进了朋友和乡邻之中。他们都已经醒了,将身子裹在斗篷里,把昨夜避寒用的棚屋扔进篝火堆里,或者从昨晚吃过的兔子上刮下残肉,扔进煮燕麦的罐子中。看到佩林走过来,他们的谈话声立刻低沉下去,谨慎的气味充满了佩林的鼻腔。钢刃在油石上磨洗的声音暂停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有规律的“簌簌”声。长弓是两河人最喜欢的武器,但他们也都带着一把大匕首或短剑,有人还佩着长剑。他们还携带着长矛、斧枪,以及其他装着各式刃头的长杆兵器,这些武器中有不少都是沙度人在劫掠中认为没有价值而丢弃的。两河人以前并不常使用长矛,但他们在节日竞赛中已经习惯了耍弄长棍,而这些长杆兵器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头装了锋刃的棍棒,所以他们很快就学会了使用这些武器。但现在,他们的脸上充满了饥饿、疲惫和退却的欲望。
有人带着不高的热情喊了一声:“金眼!”但没有人响应他的呼喊。一个月以前,这种欢呼还曾经让佩林兴奋不已。自从菲儿被掳走之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现在,佩林迎来的只是一片沉寂。年轻的肯利·莫金避开了佩林的目光,他刚刚刮掉了自己蓄的胡子,脸颊还是青白色的。看见值钱的小东西就眼睛发亮,手边有酒就往嘴里灌的乔锐·康加朝佩林身后的地面上啐了一口。班·克劳狠狠地撞了一下乔锐的肩膀,但他也没有抬头看佩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