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
这价还能‘活动’不能?”吴玉山问。
“能嘛!怎么不能!”三十岁的厂长扬着头,斜支着一条腿,掂着烟卷,大不咧咧地说:“谁把世事治死了?”
“咋样‘活动’呢?”吴玉山探问。
“没个一定哇!”厂长掸掸烟灰,“三十块卖哩!二十块也卖哩!十块八块还卖哩!有时候一分不要白送人哩……”
吴玉山瞪起眼,警惕地瞅着这位中年农民,他一身不土不洋的装束,头发比城里人还留得长,说话二里二气,是不是在耍笑他老汉?是不是料就他掏不出买楼板的票子?他心里十分反感这位农民,厂子也不知办得咋样,不过能赚几个钱吧?看你神气得不知该咋样说话了!
“真的!”厂长大约看出他的疑惑,肯定地说:“你老汉要是能给我买来一吨平价钢材,我给你一块按二十块钱算账;你能买来两吨,我给你一块只算十块钱;你能买来三吨,我白送你四十五块楼板;你能再多买来,我给你找钱。咋样?你老汉这回不嫌贵了吧?也不必问我咋样‘活动’价了!”
吴玉山还是不大明白这当中的秘密,低着头,抽闷烟,思谋这桩交易之间的关系。
“道理很简单,老汉。”厂长说,“平价钢材八百多块一吨,议价钢材一千二,黑市钢材一千七。我买不到平价货,连议价货也弄不到,按黑市货价折算,一块楼板就是三十块了。你能给我寻下一吨平价货,我就省下一半本钱。你能给我寻下三吨平价货,我权当是议价货,也节约一千多块成本,把你四十五块楼板的代价就折合进去了,所以我白送你。这下明白了吧?”
“噢!噢噢噢。”吴玉山明白过来,豁然开朗,怪道他敢白送给人楼板哩!
“你想想,老叔,看看你有哪个亲戚在政府,在工厂,或者有门道儿,能弄来平价货,议价也行哩!”厂长说,“我是不会亏你的。”
倒是厂长提醒了他,他想到了挑担。他又不便一时说破,显得迫不及待,而且还没把握性儿哩!他故意装出莫可奈何的神气说:“这么好的事……只可惜……咱粗笨庄稼人出门去,两眼乌黑,能认识那位……卖钢材的公家人哩?”
“那你就掏三十块钱的价吧!”厂长说。
吴玉山站起,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慢洋洋走了。
回到家,吴玉山把这件事和老伴说了,老伴立即怂恿他去找她的亲妹夫。儿子恰好也回来了,同意母亲的意见,必须由父亲亲自出马。由儿子去找姨夫,显得不够郑重,晚辈人嘛!女人去可能说不清楚,贻误大事。
第二天,吴玉山搭车进西安去了。
真是难以想象,郑建国和妻妹表现出动人的热诚,简直使他受不了了。他听着他们争相说着热诚关照他的热言炙语;争相给他递烟沏茶;软椅子已经够软和了,两口子还是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来,更软;一连端到桌子上七八盘菜,还炒,三瓶酒打开了,还在柜子里往出取……
三吨钢材,区区小事,挑担把一张亲笔写的纸条交给他,妻妹又给他的背兜里塞满了糕点,糖果,苹果和鸭梨,真是亲得不能再亲了。
他把那张纸条递给厂长。
吴玉山看见,这位腰里像固定着一根钢棍的厂长弯下腰来了,那双喜欢望着天空的眼睛对着他嘻嘻地笑,而且轻声细语地开了口,肯定地说:“老叔哎!你要是再能搞到三、四吨平价货,我给你白送两层楼房的楼板。”
吴玉山摇摇头,弄两层?经济力量不行哟!
“两层楼板省多少?二千多!你只需买砖和窗门,就行了。”厂长给他谋划,很诚恳:“一层平房,夏天热得撑不住哇!而今都时兴盖两层,够气派!”
到挑担家走了一趟,拿了一张纸条,就换下三间平房的楼板,一分不花。他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