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板帮他买一盒香粉。“大哥,你是我好大哥!你就让我买一次吧。想我唐阿泰第一次赚的钱,不给她花,给谁花?”唐阿泰笑嘻嘻的,他要买香粉送给邝秋菊。
简肇庆无奈摇了摇头。临走前,他让阿莉吉亚给了他些信纸。
晚上,猪仔们都已熟睡,此起彼伏地打着呼噜。简肇庆点燃马灯,铺开阿莉吉亚给他的纸,趴在草铺上开始写信:
“舒燕,我刚刚到达南洋安顿好。这里风景很美,高高的椰子树上结满了大椰子,山上长满了各种热带水果,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花,都是你喜欢的。这么长时间才给你写信,请你原谅。你还好吗?……”他只能写这些,他不想写现在自己过的当猪仔的生活。
微弱的灯光下,简肇庆又给父母写信:
阿爸阿妈二位老大人,膝下敬禀者,儿早已抵达南洋。因被堂会误抓猪仔,现关在怡保锡矿做矿工,情况尚好,身体无疾,望二老切勿急躁。请阿爸转告七叔,择机来救儿……
简肇庆酸楚的泪水滴在信纸上……
简肇庆把写好的信放在统舱收集的死去猪仔的一条条红腰带上。唐阿泰这时迷糊着双眼爬起来上厕所,见简肇庆写信,央求也帮忙写封信给家里,简肇庆自是义不容辞。
“唐老伯,我是令郞阿泰的结义兄弟。遵从令郎的嘱托给您写信。您万万不会想到,令郎已经被堂口抓了猪仔,卖到了马来亚的怡保锡矿做苦力……”
唐阿泰懵懵懂懂地走到厕所门口,忽然撞上了一个晃晃悠悠的人。唐阿泰打了一下那人:没长眼睛啊?怎么堵着厕所门口?那人没躲。却只见他两脚离地,悠悠荡荡地又撞了过来。唐阿泰晃晃脑袋,借着月光一看,那人用一条毛了边的红腰带吊在了厕所的门框上。唐阿泰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惊叫:“有人上吊了!有人上吊了!”
简肇庆一惊,赶紧把信和红腰带胡乱塞进箱子,拎起马灯向外就跑。大家也被唐阿泰的叫声惊醒,老锡工点着马灯也跟了出去。
上吊的人是锡工阿徐。
简肇庆和老锡工几个人把阿徐放了下来,抬到一处平地上。老锡工摘下一片芭蕉叶,盖在了阿徐的脸上,禁不住老泪纵横……
大家回到房里,昏黄的灯光照在阿徐床上的那把烟枪上。唐阿泰哭了,他听说吊死鬼要抓替身才能投生,自己第一个撞上了,会不会被抓去当替身啊?“谁跟你说的?他要抓也去抓查理,他跟你无冤无仇的,抓你干什么?”简肇庆说。
疯子阿勇抹了把鼻涕,一边拍手一边笑,嘴里说着:“死了好,死了好。阿毛死了抓阿权,阿权死了抓阿根,阿根死了抓阿海,阿海死了抓阿徐……哈哈,下一个该抓……”阿勇在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大家都恐惧地躲避着他。
“阿勇!睡觉吧!”老锡工叫住他。
只见阿勇伸出手,一个一个地指着屋里的人,最后慢慢地把手指向了自己:“阿徐死了抓阿勇!哈哈……阿徐要来抓阿勇了……”
老锡工叹了口气,这里已经吊死好几个苦力了。下一个会是谁呢?大家互相看看,一下都沉默了……
大家一夜都没睡,瞪着大眼睛,好不容易熬到了黎明。
起床的钟声由远而近地传来,老锡工坐起来,挨个叫着新来的工友起床,大家折腾了一夜,谁都起不来,翻个身看看老锡工,又都昏昏地睡去。
老锡工叹了口气,去了监工屋,对正在冲凉的矿警说:“我们九号猪仔屋,又吊死了个苦力,叫阿徐。人得赶紧埋了,天这么热,该臭了。”
矿警看了一眼老锡工,根本不当回事。“你们那间猪仔屋干脆改成吊死鬼屋得了。”矿警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吧,走吧,知道了。死个猪仔,最多乱坟冈子又多了个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