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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吃燕窝糕的女人
它是世上最危险的机场之一。

    ——但,它要消失了,从此面目全非,轰隆的巨响不再令人厌烦、痛恨,反而成为冷寂之前最后的怀念。一夜之间,启德关灯作别。“沉默”了,整个九龙城都因寂寞失聪。

    新机场设施先进,是花费七百多亿港元兴建的“新欢”——人是记忆的奴隶?不,人都选择自己想记得的。逝去的永远是最好的。纵有千般不是,旧爱是难忘的。

    我来不及告诉阿力,我手上也有已经逝去的东西。

    关上电话。

    他说拍完照片才覆我——但他一直没有。

    蓝天将黑未黑,招牌和光管刚亮。我竟走到皇后大道中一百九十九号地下的“陈意斋”去。原来老店在广州。一九二七年在香港成立了分店。

    我买了燕窝糕。顺便也买了些杏仁饼、牛肉干、虾子扎蹄、柠檬姜、辣椒榄、薏米饼……

    我知阿力晚上会到湾仔一家酒吧看世界杯。这是爱尔兰特色的酒吧。早已挤满球迷,透过84×62吋的电视大荧幕,粗口横飞,群情汹涌。

    那是一个十二码罚球。

    阿力连黑啤也不喝,与一众他不认识的巴西拥趸在吵闹。

    我不知他们吵什么。

    一个说裁判太差劲,判错了。

    一个说拉扯球衣,判罚是公平的。

    一个说他下了重注赌波,竟大热倒灶。

    ……

    我很喜欢看这些球迷的直接反应——一一都像顽童。他们开心,便大叫大跳。一下子落空,毫不掩饰地兽性大发。喜怒哀乐系于一个小小足球。

    只有在这些场合,我们找到童真——在粉饰升平的世界中逃出来,走入原始土人部落。他们的精力用不完。

    阿力有时是个故意抬杠的超级顽童。世上必有些死硬的“跟白顶红”派。他们一点也不喜欢毫无新意的大热门,最恨形势一面倒,当所有人捧巴西,他们便声援苏格兰或挪威,或克罗地亚,或法国。

    这些人天生便爱“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做不到侠盗、烈士,也得以口舌在千里之外奋勇表态。从来不肯跟风,不理时势,不看实力,不管胜负之可能性,总之,心理上打倒一切当权派,谄媚者,以及大多数群众。

    阿力不相信牌面,他的“反调”只消中过一次,便会讲足一世。

    我在那个乌烟瘴气的酒吧中同他厮混了大半晚。大部分时间在听他说话。

    他扔给我一大沓飞机肚皮的照片,“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九龙城。

    “这张最‘完美’,”他指出,“有新、旧楼、大招牌、行车天桥、人群,还有客运大楼——最精彩的是天色,好像含着眼泪。”

    我见到他脸上的光辉,完全忘掉“燕窝糕”照片——比起来,它是无地立足的“第三者”。

    反而公司的同事比较关注。他们一边吃一边取笑。

    “原来这些百年零食那么好吃,我们像不像古人?”

    小李叫我过去看电脑显示屏:

    “白手套放大,做了些效果,不很好,因为色太差。尽人事。”

    他指着一些影像:

    “上面有个指环。这儿。指环的饰物——”

    对了!

    指环的饰物就是那条小巧玲珑的钥匙——它不是钥匙,它只是装饰品,难怪世上没有供它开启的锁!

    但是,为什么呢?我仍然没有头绪,我仍猜不透冥冥中谁给我这条钥匙。

    晚上,当我听着Make No Sound和tijuana Jady,进入迷幻境界,开始我的功课时,母亲大人来电。

    “你吃到燕窝糕没有?”

    “吃了。”我告诉她,“味道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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