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
北上看外孙女。可是这些都不是宝珠目前的烦恼,她最放不下的是好不容易考上的夜校,有了孩子,开学以后她还能不能去上?
“开学以后你做你去学校,”新任阿嬷阿卿挂保证,“阿美很乖很好带,我帮你!反正家里事情越来越多,本来就要再多请一个欧巴桑来到相帮。”阿卿小心地问:“阿珠,我有唾讲到无唾,你烦恼的就这样吗?”想想,觉得需要重申:“没人怪你,这种事再想也知是女的吃亏。都怪那个夭寿的阿俊!可是你了解,你们身份证上是叔伯兄妹,他不能娶你。你了解噢?”
宝珠点点头。阿卿松了一口大气。其实宝珠的养父母可以先办弃养,可是因为银俊一早表了态,溺爱儿子的父母亲就没有往能办成的方向努力过,反而为了替闯祸的儿子摆平,许了宝珠养家一笔“遮羞费”,应承了宝珠出嫁会为她添妆,甚至表示如果小美姓郭,那养育费用和将来的嫁妆也归银俊负责。
这件事就像一桩童叟无欺的生意一样地得到了双方家长的同意。宝珠如愿地留在台北工作和升学,孩子也有人帮忙照顾,银俊多了个女儿,除了阿卿想起来骂他一句“夭寿”,生活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经此一役,他心里更加坚定以后要和安心结婚。不过宝珠还是那个在他身边的人。而且事情闹穿了,家里替他赔也赔了,大人对小两口的关系采取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可是得了教训的银俊和宝珠,在一起时双双考虑到避孕的必要和方法。顾忌一增多,时间一拉长,银俊早在和安心结婚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对宝珠初见时的热情。
银俊的婚礼和宝珠高职毕业考试碰巧在同一天,她顺理成章没能去观礼。满三岁的小美倒跟保姆一起去吃了她叫“咕”(舅)的父亲的喜酒。宝珠早早考完交卷,离开教室后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校园里痛哭到校工关大门才回去。
三福模具公司渐渐摆脱了昔日家庭企业的面貌:扩建了厂房,沿马路盖了四层楼高的写字楼,打掉了郭家大院的围墙,厂、办、住分了家。写字楼的顶楼加盖了没有申请执照的公寓单位当做员工宿舍。宝珠和其他三个中南部来的女孩子做了室友,四人一房,有公用的厨浴。小美住在郭家大宅,和保姆一起睡在宝珠原来的房间。
有了高职文凭的宝珠一直还是“会计小姐”。她在拿到三福模具公司十年服务奖章以后,和台中的蔡有呷经过相亲结为夫妇。有呷装潢学徒出身,在建材行做伙计,家境清寒,拿不出聘金就耽误了婚姻大事,三十多岁才为了替重病的父亲完成心愿,由媒人中介和比自己小五岁、带了个九岁女儿嫁人的宝珠结为夫妇。
宝珠的公公在两人婚后含笑而逝。宝珠把郭家给她添妆的现金拿出来买了个小店面,让有呷自己做老板,然后在三年之内生了两个儿子,儿子请算命先生依据命中五行所需,分别取名正土和正火。有呷觉得自己娶到宝珠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对小美也爱屋及乌,视同己出。只有宝珠的婆婆看不开,不但对宝珠为家庭所作的一切贡献视而不见,有时还对媳妇和拖油瓶孙女恶言相向。有呷深爱宝珠,自己母亲对宝珠母女的态度看在眼里,很不舍得,却也无计可施。庆幸的是两个亲孙子来得快,转移了老人的注意力,一家人的日子就也过下去了。
台湾发展十大建设,岛内就业人口增加带动产业内需,幸运地替人口稠密的小岛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全球石油危机时期构筑了避风港。本来银俊的生意也算好做,可是急于扩张,调动了不少头寸。不料接替宝珠的会计小姐和会计经理发生私情,两人卷款私奔,害得公司周转不灵,险些倒闭。郭三福抵押了一块地给地下钱庄,银俊的岳家也动用了关系向银行高层关说,才帮被各方打落水狗抽银根的银俊渡过危机。事后家族检讨商量,觉得非要安插个“自己人”管财务,否则银俊忙于拓展业务,难免有照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