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
地方,这时想起了宝珠。“台北阿嬷”阿卿奉命说项,就以要小美回来就读台北明星国中来说服宝珠凤还巢。
有呷当时只知道台北的阿叔是妻子的老东家,小美喊得亲,直接叫二老“阿公”、“阿嬷”,却不知道她叫“咕”(舅)的银俊就是生父。有呷是个感恩的人,一直记得当年郭家给宝珠添妆的特大红包。而且宝珠带着小美到台北去上班,可以避开婆媳冲突,少受多少闲气,就鼓励老婆受聘。
“我妈妈身体好,她喜欢带孙,”有呷说到了重点,“你也知道,她只喜欢阿土和阿火。”
宝珠想到女儿受的委屈,考完高职毕业考后就没有哭过的她,掉下了眼泪。
“小美这会读册,她台北阿嬷不是说他们那里是最好的学区?”有呷也哽咽了,“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情,这么乖。我妈人真好,嘴真坏。我不甘小美被糟蹋!”
宝珠哭出了声。有呷妈妈脾气不好,说话尖刻。宝珠遇过几次婆婆抱着孙子在外面和邻居聊天,小美放学回来打招呼:“阿嬷!”当众立遭詈骂:“别黑白叫,谁是恁阿嬷?”
等下回小美记取教训,不敢喊人,老太太骂得更狠:“没规矩!不知谁人生就不知谁人教了吗?”如果不巧站得近,就顺手一巴掌挥过去。
宝珠想到自己是养女,养父母都没那样待她,心里就松动了,问:“恁妈会让我去台北吃头路吗?”
有呷撇着嘴道:“只要跟她说,你去有钱赚,屋内减两个人吃饭,你觉得呢?”两夫妻相视抿嘴偷笑,宝珠娇嗔地在丈夫臂膀上轻推一记,有呷懂那是说“你坏”,心里痒痒的,已经舍不得老婆去台北了。
郭家这样礼聘,宝珠回到三福公司,头衔却还是“会计小姐”,不过到底当她母女是亲人,薪水虽然是行情价,却多了一条供吃住的福利,把银俊结婚以后搬出去,家里空下来的房间给两母女住,天天一家人一样同桌吃饭。公司里连经理都知道宝珠的身份不同,对她客气三分。宝珠也尽心尽力,公私不分,同事们出去凑份子吃饭私人掏钱,她都要商店开公家发票充当公司买的单,用以核销银俊一些乱七八糟上不了台面、无法正常报销的开支。
有了宝珠当账房,银俊不再担心后院起火,他对她固然早就没有男女之情,可是毕竟有过肌肤之亲,还有个共同的孩子,哪怕宝珠已经被“放出去”嫁人,有了那点过去,银俊就像手中握了人家的卖身契,感觉这才是“自己人”,能委以信任。银俊想:难怪有几位世伯把公司里的秘书、会计或出纳小姐什么的都“收”了,原来这样才能放心!生意人不容易呀。
只有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傻老婆安心不懂事,完全不体谅丈夫在婚姻之外发展男女关系的必要性,常常为了陪她的时间太少这种小事找他吵架。银俊看起来大剌剌的好像永远是一家之主,其实心里暗暗怕着得理就不饶的老婆。有时候和酒友开玩笑,也会自嘲“家里那个外省婆就是不够温柔”。他觉得心里从来没有少爱过安心,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哪怕生了孩子,他还是让安心“稳坐大位”就是明证。可惜安心就是不领情,夫妻关系逐渐疏离,有时闹得他都不想回家了。
宝珠母女搬到台北才几个月,郭家就有人说漏嘴,泄露了隐瞒十几年的秘密。安心发现银俊在结婚前就不忠,怀疑小美是和会计小姐的私生女,打电话到公司去质问宝珠,再向银俊证实后,在家又哭又闹了几个礼拜,竟然气到流产。
宝珠听说了过意不去,就去找银俊辞职。银俊两眼一瞪。“我还不够烦吗?你不要给我在这里来乱!”他没好气地说,“别理我老婆,我跟你那是多久以前的事?还找我吵!别理她!再打来你就转给我。”
“是我对不起她,”宝珠难得地坚持,低下头小小声地说,“当初我不该介入你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