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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听,他们在拖桌子倒骨牌了。”

    何干转过头去看。“王爷也走了。”

    “里头多热。他们真不在乎。”秦干说。

    老妈子们默默听着骨牌响。

    “说个故事,何干。”

    “说什么呢?肚子里那点故事都讲完了,没有了。”

    “就说那个纹石变成了漂亮女人的故事。”

    “你都知道啦。”

    “说嘿。说纹石的故事。”

    “我们那儿也有这么一个故事,说的是蚌蛤。”秦干说,“捡个蚌蛤回家更有道理。”

    “嗳,我们那里说纹石,都是这么说的。”何干说。

    “陵少爷!别进去,臭虫咬!”秦干趁他还没溜进男人住的地方,便把他拉了回来。

    “哟,我们有臭虫。”厨子老吴在麻将桌上嘟囔。

    打杂的嗤笑。“她自己一双小脚,前头卖姜,后头买鸭蛋。”他套用从前别人形容缠足身材变形的说法,脚趾长又多疙瘩,脚跟往外凸,既圆又肿。

    志远瞅了他们一眼,制止了他们。怕秦干听见,她的嘴巴可不饶人。

    “坐这里,陵少爷,坐好,我给你讲个故事。”秦干说,“从前古时候发大水,都是人心太坏了,触怒了老天爷,所以发大水,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两个人,姐弟俩。弟弟就跟姐姐说:‘只剩我们两个了,我们得成亲,传宗接代。’姐姐不肯,说:‘那不行,我们是亲姐弟。’弟弟说没办法,人都死光了。末了,姐姐说:‘好吧,你要是追得上我,就嫁给你。’姐姐就跑,弟弟在后头追,追不上她。哪晓得地上有个乌龟,绊了姐姐的脚,跌了一跤,给弟弟追上了,只好嫁给他。姐姐恨那乌龟,拿石头去砸乌龟,所以现在的乌龟壳一块一块的。”

    “可不是真的,乌龟壳真是一块一块的。”葵花笑着说。

    琵琶听了非常不好意思,不朝弟弟看。他也不看她。两人什么事都一起,洗澡也同一个澡盆洗,省热水,佣人懒得从楼下的厨房提水上来。家里有现代的浴室,只有冷水。有时候何干忙就让佟干帮着洗澡。看姐弟俩扁平的背,总叹气。

    “不像我们的孩子,背上一道沟。”她跟秦干说,可怜的笑着,“都说沟填平了有福气。”

    “我们那儿不作兴这么说。”

    琵琶跟陵各坐一端,脚不相触,在蒸气中和他面对面,老妈子们四只手忙着,他的猫儿脸咧着嘴,露出门牙缝,泼着水玩。她知道哪里不该看。秦干常抱着他在后院把尿,拨开开裆袴,扶着他的小麻雀。

    “小心小麻雀着了凉。”葵花会笑着喊,而厨子会说:

    “小心小鸡咬了小麻雀。”

    “六七岁的孩子开始懂事了,”何干有次说,“这两个还好,听话。”

    他们坐在月光下,等着另一阵清风。秦干说了白蛇变成美丽的女人,嫁给年青书生的故事。

    “畜牲嫁给人违反了天条,所以法海和尚就来降服白蛇。她的法力很高强,发大水抵抗。淹了金山寺,可是和尚没淹死。末了把她抓了,压在钵里,封上了符咒,盖了一个宝塔来镇压。就是杭州的雷峰塔。她跟书生生的儿子长大后中了状元,到宝塔脚下祈祷痛哭,可是也没有别的法子。人家说只要宝塔倒了,她就能出来,到那时就天下大乱了。”

    “雷峰塔不是倒了么?”葵花问道。

    “几年前倒的。”秦干郁郁的说道。

    “是了,露小姐上次到西湖就是瓦砾堆,不能进去,”葵花说,“现在该倒得更厉害了。”

    “难怪现在天下大乱了。”何干诧道。

    “哪一年倒的?那时候我们还在上海。嗳,就是志远说俄国老毛子杀了他们的皇帝的那一年。”葵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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