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都在等车……
大爷:真有心计呀……
姑娘:他看人的时候,眼神都不带眨一下,就象要把人看穿了似的……
马主任(有点紧张):他别是城里下来调查的干部吧?他没有注意我们讲话,我同这老爷子做思想工作的时候?
姑娘:那会儿倒没有,他走来走去,象在想心事……
马主任:他没有收集……比方说,咱这里香烟供销的情况?开后门卖“大前门”的情况?
姑娘: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
马主任:你怎么也不向他反映反映汽车公司的问题?群众对他们很有意见嘛!
大爷:如今这出门在外,行路真难啊。(用手摸着铁栏杆,在栏杆里转着,琢磨)这交通,都哪儿哪儿呀?别是等错了站吧?
师傅(不安):老头,你说啥呀?这站不到城里?
大爷:没准是在马路那边上车吧?
戴眼镜的(往对面看):那是往回去的站。
师傅(放心地):哦,老人家,你吓了俺一跳哩。(蹲下)
大爷(颤兢兢地对观众):诸位也都等车?(自言自语)听不见。(更大声些)诸位等车回乡下去?(自言自语)还听不见。(对戴眼镜的)年青人,我耳朵背,你问问他们是不是回乡下去?要都回去.咱也别为进这城遭罪了。
马主任(摇头,叹息):城里也不是天堂啊!还是回去吧。我儿子该要办喜事了。(对师博)这位师傅是做木匠活的?
师傅:晤。
马主任:你给我儿子打套家具吧。耗着不也白耽误工?亏不了你的。
师傅:不去。
马主任:工钱除外,还管饭,外加一天两盒带锡纸包的“大前门”。(自言自语)别老是“大前门”了,叫商业局管理科的听见就不好了!咳,咳!还不知道你手艺怎样啊?
师博:俺做细木工、硬木活的,打那红木雕花的太师椅,花厅里摆的乌檀木屏风,你做得起?俺祖传的手艺!
马主任:还真拿糖呢!告诉你吧,城里人时兴坐沙发,谁还要你那硬得硌屁股的太师椅?
师傅:俺做的活儿是叫人看的,不是叫人坐的。
马主任:嗨,新鲜事全叫我赶上了。你敢情是专做摆设的?
师傅:现时打锣也找不到俺这手艺。城里外贸公司要聘俺开班带徒弟!
马主任:待着吧,待着吧。我可要回去了。有没有跟我走人的?
[静场,光线更暗了。远处有汽车的声音,沉默的人的音乐再现,轻微而分明,那探索的节奏越来越清晰了。]
戴眼镜的:你们听,听呀!听见了没有?那……
[音乐声消失。]
戴眼镜的:你们怎么就没听见呢?那人早到城里啦!我们再也不能等待啦!无用的等待的无益的痛苦……
大爷、做母亲的和姑娘(同时说):是这话啊,咱就等了一辈子……早知道上路这样难,就不该……我疲倦极了,大概也憔悴极……就这样等啊,等啊,等……带这么个大提包,红枣芝麻呀,扔……了,我什么也不去想,就这样睡一……老啦……了又可惜。……觉才好……
愣小子:甭唠叨了!有这磨牙的功夫,爬都爬到城里了!
师傅:你咋不爬去?
愣小子:你爬咱就跟你爬!
师傅:俺这双手干的是手艺,人不是粪缸里的蛆!
戴眼镜的(面朝观众):喂,喂,你们还在等车吗?没声音。(大声)对面还有等车的没有?
姑娘: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夜里了,不会再来车了。
师傅:俺等它到天亮!汽车站牌子竖在这里,哪能唬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