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112
的身边的。他也是因为了某一方面的利益才接纳她们的。过门以后,她们当然成了他的女人。但时时事事处处,她们总还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母亲、父亲或父亲的老友或大煤窑……或别的什么更重要的什么。总让他摆脱不了自己只不过是在跟一些方面的“代表”在打交道的感觉。一种委屈。一种无法满足的内心。说不清的内心。他需要一个只属于他的女人,只为他着想的女人。但为什么竟然喜欢上了这么一个有所坎坷有所经历又那么自信的女子了呢?他说不清。他只是想。非常想。要一个。
但也差一点要不成。因为所有的人都劝他,侬实在想要,也可以,但必须叫她把“拖”来的那个女小囡还给她的生身父亲。也就是说,她本人可以进谭家门,但那个外姓的小囡,不能进谭家门。
姜芝华当然不答应。
“我是她亲娘!”她带着泪水喊叫。
“但侬现在是谭家的人!”被派去“谈判”的经老老先生瞪起眼睛也叫。
“她只有六岁!”她又哀求般地叫。
“六岁在谭家门里转来转去,大家看见了心里也摆不平的。特别是让外头人看见了,侬叫谭先生的面孔往啥地方放?”
“那我就不过门了。”
不过门的意思,就是不嫁。决心还真不小哇。这一下可真把经易门的祖父惹火了。他觉得这个女人哪能(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啦?!谭先生待侬嘎(这么)好,侬哪能(怎么)可以一点面子都不给谭先生?!这种事休假使摆在侬身上,侬会哪能(怎么)想?谭先生好不容易在上海撑出这样一个场面,娶个姨太太,身边整天拎一只“拖油瓶”晃来晃去,侬叫他还哪能(怎么)做人?谭家的这场面还哪能(怎么)做得下去?侬这个女人哪能(怎么)实能梗(这个)样子一点良心都不讲的啦?一点良心都没有的啦?!经家的这位老老先生用一口带浓重乡音的上海话,又拍桌子又挥拳头,痛彻肺腑,把姜芝华狠狠地骂了一通。最后他问姜芝华,听说,侬肚皮里已经怀上了谭先生的小囡了?侬不过门可以,侬把谭家的这点精血这点骨肉给我留下来……不能让谭家的血肉让侬这样的女人带出谭家门去!”
“我是哪能(怎么)个女人?啊?侬讲。我是哪能(怎么)个女人?哼哼。哼哼。我肚皮里这点精血骨肉跟侬姓经的有啥关系?谈得到要给侬留下来(口伐)?”姜芝华叫着。哭着。
“告诉侬,这是谭先生的意思……”
“不可能!”
“不可能?侬自己去问!”
姜芝华连眼泪都没顾得上擦一把,就真的闯到谭老老先生的写字间里去了。谭老老先生面对姜芝华的责问,脸色灰暗,好半天都没抬起头,好半天都只是在喃喃着同一句话:“芝华,侬要替我想想……侬真要替我想想……我是喜欢侬的……真的是喜欢侬的……”
姜芝华此刻真是欲哭无泪。只得长叫一声:“好……我给侬。统统都还给侬谭家……”说着,扑到窗前,拉开窗子,就要往楼下跳。慌得谭老老先生和经老老先生,还有在场的经老先生和两位大房二房太太都扑过去,一把抱住她,一起劝道,侬不可以这样的……弄出人命,谭家和谭先生更加没有面子了!
后来,只好另外找了一处背静的住所,把她母女三个(包括肚子里的那个)安置了下来,暂且不谈“过门”的事。半年后,等姜芝华生下谭先生的孩子(就是谭宗三),做完月子,又替谭宗三做了“百日大寿”,经易门的父亲、经老先生奉命来处理这件事。还是谈“过门”的事。经老先生告诉她,谭先生是真心想把她收到自己身边去的。
“我女儿怎么办?”姜芝华开门见山地问。她就是这么个直性子人。
“她有她的阿爸嘛。侬何必一定要为难谭先生呢?千句万句,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