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吓,那条实在太破相的大疮疤,记录了母亲被当作牺牲品处理掉的所有恐怖。
“唐僧肉”
“小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她的脑袋警觉地动了动,想爬起来,但是做不到,她使劲地挣扎着,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醒醒,小璀。”
她睁开了眼,发现是李路生,关切地抱着她的头,她还是躺在拘留所的长椅上。房间里还是暗暗的,只有走廊外的灯光投映进来,外面正下着大雨。
她猛地一下坐起身,抱住李路生,头靠在他胸前,不由自主地说,“他们把我从船上扔下江里,要淹死我。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没事,”李路生哄她,“我在这儿,没事。”他又回到从前当哥哥的时候。
只有在十几岁时,她才对他撒娇,凡事都喜欢找他,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她都是这样。他的父母――她的养父母也都惯着她,李路生是独子,李伯母在行军路上生下他,得了病,不能再生育。他们很喜欢柳璀,李伯伯总是叫她“我们的女接班人。”
去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后,她分配到医院,性格有点沉静了。后来回到北京读书,只有他们俩在一起才有说有笑。他总是在周六下午来接,两人喜欢走路回家,一家人等着她吃晚饭。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也就是手牵手。当她想念他时,眼前总是她与他早晨一起跑步的情景,如以往的清晨一样。只有一次她感觉自己与他一起跑着跑着就飞起来了。一旦他们的恋爱关系确定,她就再不是小妹妹了,他也就不再是哥哥了。
实际上他们最后不可能爱上别人,从一开始他们就认为对方是优异出众的人物,一直在对方身上看到傲视常人的颖异天质,觉得对方不应该像一个平常人那样行事。而他们互相在对方眼里,几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没有涕泪,上卫生间门关得紧紧的,不得不面对一些尴尬的枝节,也视而不见。像今晚这样的“妮子态”,柳璀很难想象自己竟然做得出来,而且出于自然的本能反应。在这个傍晚,在这么一个地方,被人欺侮了,被投进囚室,在硬板凳上被噩梦缠绕,这一些委屈,都需要有个人理解。
李路生一直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和肩,她浑身发抖,脸色苍白。他问:“你冷吗?”
她摇摇头,不让他把外衣脱下来给她,但这句话提醒了她,使她终于完全醒过来。
李路生怎么到这里找到我?这问题一跃入她头脑,她就惊觉起来。当然是本地干部向李路生汇报了,而且把他带到这里。他们不敢不报告,实际上也可能一直就在等着他来。那么那些人也许就在拘留所外,黑灯瞎火地埋伏着,或是在半明不昧的走廊,甚至躲在隔壁屋里。
想到这里,柳璀脸红了。不用问李路生,她就明白肯定有人在听她如何“告枕头状”。那些人太不上规矩,天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对付这些土干部,她明白要镇住他们才行。
于是她坐直了,声音清脆,一本正经地对李路生说:
“路生,国家出了巨额迁移费,为什么不发到移民手里?”
李路生见她态度突然变化,一愣,但这个人很灵,马上明白柳璀的用意何在,他说:“迁移工作,包括迁移费的用法,总部不直接处理,早就全部发到地方上,相信地方政府能够做好。”
“那么迁移的老百姓如果有意见,能不能向地方政府反映?”
“当然,各级政府都应当受人民的监督。”李路生自我解嘲似地一笑,“政府是人民的公仆嘛。”
“递交反映问题的信件,算不算闹事?”
“只要没有违反治安条例,就不是闹事。”
“如果政府官员处理不当,造成围观混乱,交通堵塞。”柳璀终于有机会把她的怒气对准目标,“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