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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暑去寒来春复秋
了。一回头,关师父满脸怒容:

    “戏还没学成,倒先学着偷工减料!丢人现眼!都不想活了!”

    一声虎吼:

    “他妈的!还拉帮结党,白费我心机!全都给我打!搬板凳,打通堂!”

    “打通堂”,就是科班的规矩,一个不对,全体株连,无一幸免。

    孩子们跑不了,一个换一个,各剥下半截裤子,趴在长板凳上,轮流被师父打屁股。啪哒啪哒的响。

    隔壁的人家,早已习惯打骂之声。

    关师父狠狠地打:

    “臭泥巴,吃不得苦!一颗老鼠粪,坏我一锅汤!”

    心中一股郁闷之气,都发泄在这一顿打上。不如意的人太多了,女人可以哭,孩子可以哭,但堂堂男子,只能假不同的借口抒泄:轰烈地打喷嚏、凶狠地打呵欠、向无法还手的弱小吼叫。这些涌澎湃,自是因为小丈夫,吐气扬眉的机会安在?又一生了,只能这样吐吐气吧。生活逼人呀,私底下的失望、恐慌、伤痛……。都是手底下孩子不长进,都是下三滥烂泥巴。

    他的凶悍,盖住一切心事。重重心事,重重的不如意。想当初,自己也是个好角儿呀……

    轮到主角爬上板凳了。

    小石头是个挨打的“老手”,在痛楚中不忘叮嘱小豆子:“绷紧——屁股——就不疼——”

    小豆子涕泪淋漓,绷紧屁股,啃着板凳头。

    “你这当师哥的该打不该打?”

    又怒问:

    “你说,你师哥这么纵容你,该打不该打?说!”

    小豆子一句话也不肯说。

    “不说?你拧?”

    把气都出在他身上了。关师父跟他干上了:“我就是要治你!”

    忽尔像个冤家对头人。打得更凶。

    小豆子死命忍着。

    交春了。

    他也来了好几个月,与弟兄们一块,同游共息,由初雪至雪霁。

    孩子们都没穿过好衣服。他们身上的,原是个面口袋,染成黑色,或是深颜色,做衣服,冬天加一层棉,便是棉衣。春暖了,把棉花抽出来搁好,变成两层的夹衣。到了夏天,许是再抽下一层,便是件单衣。大的孩子不合穿,传给小一点的孩子。破得不能穿了,最后把破布用浆糊裱起来,打成“袼褙”做鞋穿。

    天桥去熟了,混得不错,不过卖艺的,不能老在一个地方耍猴,也不能老是耍猴。难道吃定天桥不成?

    孩子长得快,拉扯地又长高了。个个略懂所谓十八般武艺:弓、弩、枪、刀、剑、矛、盾、斧、钺、戟、鞭、锏、挝、殳、叉、把头、绵绳套索、打。不过“唱、做、念、打”,打还只是砸基础。

    关师父开始调教唱做功架。

    天气暖和了,这天烧了一大锅水,给十几个孩子洗一回澡。这还是小豆子拜师入门以后,第一次洗澡,于蒸汽氤氲中,第一次,与这么多弟兄们肉帛相见,袒腹相向。

    取一个木勺子,你替我浇,我替你浇。不知时光荏苒。忽闻得“鞋!鞋!鞋!”的钟声传来。

    小豆子无端想起他与娘的生离。“师哥,我好怕这钟声。”

    “不用怕,”才长他三年,小石头懂的比他多着呢:“不过是铸钟娘娘想要回她的鞋吧。你听,不是‘要鞋!要鞋!’这样喊着吗?”

    “你不是说,她是只鬼魂儿么?”小豆子记得牢:“她为什么要鞋?”

    各人见小豆子不晓得,便七嘴八舌地逞能,务要把这传奇,好好说一遍。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皇帝敛尽了城里的铜钱,强迫所有铜匠为他铸一口最巨大的铜钟,一回两回都不成功,铜匠几乎被他杀光了。”

    “有一个老铜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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