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的谈吐。她好像他在蒙大马区认识的女孩;在谋生方面她谨慎、独立、乐观,有时候又任性、莽撞,像神话里那个美丽半神半人的少女。他也认为穷人家的女孩很勇敢,因为她们饱尝世故,不畏惧生命,而能和男人处于平等的地位。他看得出来,姑娘对他和他的朋友愉快有礼的背后,却带着骄傲、冷淡的暗示,更是迷惑着他。
有一天,如水和文博带着遏云父女到南部郊区的“杜曲”去赏盛开的桃花。天气很暖和,含着开春的柔和气息。远处的终南山清晰晕蓝,所有通往山脚的乡间都布满了粉红色的花朵,桃树绵延好几里。这整个地区是由于人们纪念大诗人杜甫曾到此一游而驰名。
他们来到距城三里的灞水岸边,大伙儿停下来休息。遏云坐在草地上,双腿弯在一边,她穿的是一件粉红和黑色相间的印花布衣,袖子又长、又窄。阳光辉映着她的发丝,与其说那是黑发倒不如说是蓬松如丝的棕发。
在街头和公共场合中长大,遏云已经和男人处惯了。并不是她没想过范文博和蓝如水都是年轻人,如水又特别殷勤体贴。不过,这并没有使她感到丝毫的不自在。她在台上、台下
都看惯了打情骂俏的那一套,于是默默地把他们归入到富家子弟的那一类,认为他们天生爱和姑娘们调情。她扮着鬼脸,说话又快速又大声,仿佛毫无忌惮,因为她认为蓝如水是和自己不同类型的人。她不过是宽容了这个意料中的小小挑逗罢了。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西安的春天这么美。说起来,打仗还不是挺坏的呢!要不然,我现在可能还在沈阳、北平,或者南京哩!”她以一种圆润富有磁性的声音说话,每一句都显出悦耳、柔婉的韵味。
“那我就不会认识你了。”蓝如水说。
“那就会看上别的女孩啊!”她巧妙地回答他一句。
如水的眼中露出痛苦的表情:“难道说,你一点也不高兴遇到我们?”
遏云开心地冲着他笑。
范文博斜靠着一棵树干说:“嘿,遏云,唱首曲儿给咱们听听。唱首情歌吧!”
遏云看看这两个年轻人。她会唱很多首歌女声的流行歌——肉麻、淫荡、自作多情而且都很下流。
“不,我为你们唱些别的。”她说。
她开始唱一首由老歌改编的歌,歌词是许多诗人填写上去的。老崔拾起一根杖子,在石头上打着节拍。小调的曲名是《行香子》,这是一首短歌,在每一节的最后都是三言的终止句。她的声音低柔,就在字里行间轻哼着伴奏的调子。
有也闲愁、无也闲愁,
有无闲得白头。
花能助喜,酒能忘忧,
多乐则饮,
醉则歌,
倦则眠!
短短横墙,隐隐疏窗,
畔着小小池塘。
高低叠嶂,绿水近旁,
也有些风,
有些月,
有些诗!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送香归客向蓬飘。
昨宵谷水,今夜兰花,
奈云溶溶,
风淡淡,
雨潇潇。
何妨到老,常闲常醉,
任功名生事俱非。
哀顾难强,拙语多迟,
但酒同行,
月同生,
影同嬉。
也爱休憩,也爱清闲,
谢神六教我愚顽。
眼前万事,都不相干,
访好林峦,
好洞府,
好滨山!
野店残冬,绿酒春浓,
念如今此意谁同。
溪光不尽,山翠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