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星野送归车风前搔鬓 歌场寻俗客雾里看花
人,一个叔叔,是整天的不回家;家里就是娘儿俩;瞧着 去,姑娘上学,娘在家里做活,日子过得很顺遂的,大概没什么事。”寿峰 听说人家家里面只有娘儿俩,去了也觉着不便。过一个礼拜,就让秀姑去探 望她们一次。后来接到家树由杭州寄来的回音,说是母亲并没大病,在家里 料理一点事务,就会北上的。寿峰听到这话,更认为照应沈家一事,无关重 要了。
有一天秀姑又从沈家回来,对寿峰道:“你猜沈姑娘那个叔叔是谁吧? 今天可让咱碰着了。瞧他那大年纪,可不说人话。”寿峰道:“据你看是个 怎样的人?”秀姑哼了一声道:“他烧了灰,我也认识。不就是在天桥唱大 鼓的沈三玄吗?”寿峰道:“不能吧,樊先生会和这种人结亲戚。”秀姑道: “一点也不会假。他今天回来,醉得像烂泥似的,他可不知道我在他们姑娘 屋子里,一进门就骂上了。他说:‘姓樊的太不懂事,娘也有钱,女也有钱, 怎么就不给我的钱。咱们姑娘吃他一点,喝他一点,就这样给他,没那么便 宜事。他家在南方,知道他家里是怎么回事;咱们姑娘,说不定是给他做二 房做三房,要不,他会找媳妇找到唱大鼓的家里来?既是那么着,咱们就得 卖一注子钱。我沈三玄混了半辈子,找着有钱的主儿了,我还不应该捞几文 吗?’她母女俩听了这话,真急了,都跑了出去说是有客,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客要什么紧,还能饿肚子不吃饭吗?她也要吃饭,咱们闹吃饭的事,就 不算冲犯着她。”寿峰手上,正拿着三个小白铜球儿,挪搓着消遣,听了这 话,三个铜球,在右掌心里,得儿叮当,得儿叮当,转着乱响。左手捏着一 个大拳头举起来,瞪了眼向秀姑道:“这小子别撞着我。”
秀姑笑道:“你干吗对我生这么大气?我又没骂人。”寿峰这才把一只 举了拳头的手,缓缓放下来,因问道:“后来他还说什么了?”
秀姑道:“我瞧着她娘儿俩怪为难的,当时我就告辞回来了。我想这姑 娘,一定是唱大鼓书的。她屋子里,都挂着月琴三弦子呢。”寿峰听了,昂 着头只管想,手心里三个白铜球,转的是更忙更响了。自言自语的道:“樊 先生这人,我是知道的,倒不会知道什么贫贱富贵;可是不应该到唱大鼓书 的里面去找人。再说,还是这位沈三玄的贤侄女,这位姑娘长得美不美呢?” 秀姑道:“美是美极了。人是挺活泼,说话也挺伶俐,她把女学生的衣服一 穿,真不会想到她是打天桥来的。”寿峰点点头道:“是了。算樊先生在草 棵里捡到这样一颗夜明珠,怪不得再三的说让我给她们照应一点。大概也是 怕会出什么毛病,所以一再的托着我,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既是这么着, 我明天就去找沈三玄,教训他一顿。”秀姑道:“不是我说你,你心眼儿太 直一点。随便怎么着,人家总是亲戚,你的言语又不会客气,把姓沈的得罪 了,姓樊的未必会说你一声好儿;他又没作出对不住姓樊的什么事,不过言 语重一点,你只当我没告诉你,就完了。”寿峰虽觉得女儿的话不错,但是 心里头,总觉得好不舒服。
当天憋了一天的闷气,到了第二日,吃过午饭,实在憋不住了,身上揣 了一些零钱,瞒着秀姑,就上天桥来。自己在各处露天街上转了一周,那些 唱大鼓的芦席棚里,都望了一望,并不见沈三玄,心想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便走到从前武术会喝水的那家天一轩茶馆子里来。只一进门,伙计先叫道: “关大叔!咱们短见,今天什么风吹了来?”寿峰道:“有事上天桥来找个 人,顺便来瞧瞧朋友。”后面一些练把式的青年,都扔了家伙,全拥出来, 将他围着坐在一张桌子上,又递烟,文倒茶,忙个不了。有的说:“难得大 叔来的,今天给我们露一手,行不行?”寿峰道:“不行,我今儿要找个人, 这个人若找不着,什么事也干得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