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腐蚀了
妻子来自农村,完全是图他一个非农户地位嫁给他的,新婚的丈夫悲痛欲绝到这么个程度——与她分吃分睡半月有余,脸色比天色还晦冥阴暗,便让韦师母毫无信心但不得不下马看花地开始了自己的婚姻生活,她的刁蛮、凶悍全是心灰意懒闹的,这一点,韦老师明白,所以他用谦让、忍让也来表示他的心灰意懒时,就在外界获得了“怕老婆”的名声。当然,历来都是由韦老师畅所欲言。
韦老师出于何种心理,渴望他人图解他的婚姻现状不得而知,但他对乌鸦,特别是秃鼻乌鸦情有独钟。他告诉学习委员吴为民是秃鼻乌鸦揭开了春之幕,请认真回想一下:“在冰雪消融,露出土地的一切地方,难道不是乌鸦在大模大样地踱着方步,用结实的嘴巴刨土?难道不是乌鸦最早下蛋,送食物的任务由雄乌鸦来承担?”韦老师的一席话,让吴为民认识到林子确实太大了,什么鸟儿都不能没有,都得有。
事实上,韦老师携没携夫人去马蹄山看乌鸦不得而知,但韦老师结婚数年,膝下无嗣却人人皆知。不知是人们忽略了一个事实,还是人们不曾发现这样一个事实:来到喜城教书的老师们普遍耻于添丁进口,要么空怀,要么连婚都不结,除了刘主任之外,个个都端出了“绝后”的架式,石磊磊、叶瑞敏、张红梅等老师还自喻“绝代佳人”,老大不小的了,却不解决个人问题,惹得同学们背地里闲话没少说。
这天早上,韦荷马从广播上听到了关于掀起批判“智育第一”大讨论的消息以及张春桥在上海《文汇报》、《解放日报》及复旦大学发表的讲话后,心中充满了绝望,但他坚持听广播,让绝望不绝。韦荷马的老婆每当看到丈夫那么痛苦,总想把无线电关掉,可是,韦荷马却坚决不让步,他要听,听得夜里连觉都不睡,因为他固执地自负地认为:他能听到这些报导,无疑是在用另一种特殊的形式分担整个民族的痛苦与悲哀。韦荷马老师天天把收音机放在身边听着批判“智育第一”的大块文章的同时,天天都跑到江远澜家骂娘,他告诉江远澜他是如何如何地难以忍受,把开关拧来拧去,沮丧到极点时,他就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到最大程度,让它成为名符其实的噪音。
江远澜说:“运去黄金减价,时来顽铁生光的日子很正常,我与你能奈何谁?惟独善其身——譬如教书育人。”那天,江远澜和韦荷马商量的结果不得而知,但第二天一上课,同学们马上发现了明显的变化:韦老师把语言学家王力先生搬出来,讲用字不当时,把误用典故、不明字义、擅改成语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通通给叫到了讲台前,好一通告诫。陈皮实在用“精益求精”造句时称:俺老婆干起那事来比做任何事都当回事,总要追求个精益求精。韦老师说:“什么污七八糟,作为“精益求精”一词,只能用在工作上、学习上、业务上,焉能张冠李戴用在夫妻那事上?”下课后,韦荷马又找来王力先生的另一篇文章《论语言》让同学们抄一遍。同学们边抄边骂陈皮实娶了老婆烧得慌,把炕上的事拽到学校来,大脑出了问题,再有同学提议等放假后去参观参观陈皮实的老婆,同学们一致举手通过了。
相对来讲这一阵子江远澜情绪相当懈怠,用他的话说一切都乱了。韦老师天天拿着讨厌透顶的半导体收音机来他家,让江老师嘴上急得起泡,却不敢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你能不能不来我家添乱?让我清静会儿?这天晚上,韦荷马又来家骚扰,大谈五千年中华文化与智性的关系,甚至提出有智方有德,无智便无德的理论,江远澜终于忍不住了,说:我最痛恨就是你们这些搞文科的人高谈阔论!当年,高斯就指责过黑格尔等一批哲学家是在忙乎他们根本没有理解的科学问题,他指出那些缺乏数学基础的哲学家,根本不应该对数学、科学方面的事情指手划脚。高斯还在1844年11月1日的一封信中写道:“瞧瞧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