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高兴地说,便急急往里走。志元在旁边好心地微笑了。
仁民先走进房间。佩珠正坐在书桌前面的藤椅上,埋着头在看书,用手翻着书页,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惊喜地说:quot;你们回来了。quot;就阖了书站起来。
quot;佩珠。这夜深你何必赶到这里来?quot;仁民感激地说,他含笑地望着她的脸。那张脸映着灯光显得更亮了,柔和的眼光仿佛在抚摩他的脸似的。
quot;我来告诉你——quot;佩珠走过来,到了他面前,关心地看着他,开始低声说。
quot;我已经知道了,那不要紧。quot;仁民抢着说,把她的话切断了。quot;我们刚从克那里来。quot;
quot;我也是这样想。但是你也得当心,quot;她平静地说,并不把眼睛从他的脸上掉开。她看他,好像这张脸是她所不认识的,其实她已经见过它不知多少次了。依旧是那么圆圆的,却比从前黑了一点,脸上也多了一些皱纹,只有眼睛不会老,那一对眼珠非常清明,似乎就要看穿一个人的心。眼光是柔和的,但又是坚定的。她知道他很能够保护自己,她知道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的粗暴了。生活折磨着他,反而把他锻炼成一个结实的人。她放心了。quot;其实我们在这里谁都是有危险的,不过我们住久了的人,多知道一点避免危险的方法。quot;
quot;佩珠,你看仁民现在改变多了,quot;志元似乎知道她的心理,接下去对她说,他带着满意的微笑看他们两个人。
quot;你们不是也都改变了吗?今天的社会就是一个大洪炉。quot;
仁民笑着说。他看佩珠,佩珠不再是从前那个不大讲话的姑娘了。自然她现在还年轻,比他年轻得多,她的脸上到处都充满着青春的活力。但是她的和谐的面部组织之中却有一种吸引人的力量,是她从前所没有的。这力量把他抓住了。他不觉感动地说:quot;佩珠,我几乎不认识你了。quot;
quot;你是在责备我吗?quot;佩珠含笑道。
quot;责备你?我不配。我应该说赞美你,quot;仁民连忙分辩道,从他的眼睛里的确射出来赞美的眼光。quot;志元,你还记得我们在S地的情景吗?quot;他忽然掉头望着志元问道。
quot;近来渐渐地忘记了,quot;志元说着就走到床前,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下。quot;有时候想起那些事情,就好像做了一个怪梦。
然而我醒转来了。quot;他摇摆着头,抖动着身子,样子很得意,他的方脸上现了红光。佩珠在藤椅子上坐下了。
quot;你还记得那番话吗?你说过我们的生命还不及一根火柴。我们挣扎受苦,一直到死,都没有照亮什么的机会。quot;仁民背着灯光靠书桌站着,人看不清楚他的脸,只听见他的严肃的声音。
quot;谁记得那些鬼话?那个时候病把我的脑筋弄昏了。quot;志元张开大嘴,吐出来责备的声音。他早已把过去的痛苦的生活埋葬了。他把坟墓封得紧紧的,不要人来替他挖开它。
仁民不去管他,依旧用严肃的声音说下去:quot;可是我记得很清楚。很奇怪,我来到这里,看见佩珠,看见你们大家,我就想起了陈真。陈真为着理想牺牲了一切,他永远那样过度地工作,让肺病摧毁了身体。他这个二十几岁的人却担心着中华民族太衰老,担心着中国青年太脆弱。一直到他死,我没有看见他快乐过。想起来这真是一个悲剧。他不能活起来看见这里的景象,quot;仁民说到这里略略停了一下,他的眼睛湿了,声音也有些涩了。屋子里是阴暗的,书桌上的煤油灯光被他的阔背遮去了大半。他仿佛看见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