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印的风趣
二万卷,书可贵;一千通,金石备,购且藏,极劳勋,愿后人,勤讲
肄;敷文章,明义理;习典故,兼游艺;时整齐,毋废堕;如不材,敢弃置;
是非人,犬豕类;屏出族,加鞭捶。述庵传诫。”
严酷如此,实在令人见而生畏,根本谈不上什么爱书的风趣了。与这相
类的,还有万竹山房唐尧臣的藏书印,他是不肯借书给人的,印文曰:“借
书不孝”,见范声山的《吴兴藏书录》;这倒不如《藏书纪要》的著者孙庆
增所用的藏书印:“得者宝之”,还不失爱书家的本色。
其实,一定要勉强子孙读书或永远保存先人的藏书,实在是一件非常迂
拙的愿望。
《清波杂志》的著者周辉,曾记少卿陈亚家中藏书千余卷,名画一千余
幅,晚年又得华亭双鹤及怪石异花,惟恐子孙不能守,作诗戒之曰:“满室
图书杂典坟,华亭仙客岱云根,他年若不和花卖,便是吾家好子孙。”结果
少卿死后,全部仍归他人。可见古人早已有非难这种思想的了。这倒不如查
初白《人海记》所称道的杨循吉,他因见故家藏书,多有为不肖子孙变卖或
供人为薪者,既老,便将所藏分赠亲故曰:“令荡子爨妇,无复着手,亦一
道也。”倒达观痛快多了。
日本人的爱书趣味,无论表现在西洋方式的藏书票上面,或是中国方式
的藏书印上面,似乎都比较中国的藏书家更有人情味,更有风趣。三村清之
郎选辑的《藏书印谱》和《续藏书印谱》,小野则秋氏的《日本藏书印考》,
著录日本古今藏书印的式样,研究日本藏书家印记的渊源和变迁,极为可观,
材料和趣味都极丰富。
日本最古的藏书印,大都发现在古寺院的藏经上,如“法隆寺一切经”
六字,高山寺的则仅作长方形的朱文“高山寺”三字,法界寺的则作“法界
寺文库”五字,亦系朱文长方形,这就是后来著名的长方形“金泽文库”藏
书印的前身。日本人称书为“本”,因此古皇室的藏书,在一般印章之外,
间有钤上“御本”二字的,表示是官家的藏书。又如红叶山文库的藏书印,
就作“红叶山本”四字。
表现在藏书印上的日本藏书家的书籍趣味,也有如我们中国的藏书家一
般,不喜借人和叮嘱子孙保存毋卖的。就是寺院的藏经,为了提防失散,也
有在藏书印上刊着“门外不出”的字样。
但大都比较我们更有风趣。如铃木白藤的书印作“节缩百费,日月积
之”,市河米庵的“市河米庵捐衣食所聚”,朝川善庵的“善庵三十年精力
所聚”。更有对于自己所有的孤本和珍本特别看重的,如小岛尚质的珍本书
印,作“葆素堂惊人秘册”,寺田望南的“天下无双”,内藤湖南的“天壤
间孤本”,岩崎灌园的“宇宙一本,岩崎必究”,森川竹窗的“此书不换妓”,
都是很有风趣的爱书心理流露。
印章文字多一点的,如青柳馆文库的朱文方印,共十八字,文曰“勿折
角,勿卷脑,勿以墨污,勿令鼠齩,勿唾揭幅”,这是针对旧时翻阅线装书
的一切陋习而发的,显然受了中国藏书家的影响。大阪的一位儒士松井罗州
的藏书印,则叮嘱得更仔细,文字也更多了。这是一方大型的朱文方印,共
有文字九行,文曰:“赵子昂云,吁,聚书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