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白色鸟
“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嗯?”
“是,很奇怪。睡吧。”
父亲问:“女儿,她应该懂得爱情了吧?这样的年龄。喂,你像她这年龄的时候,懂了吗?”
“我忘了”
“至少,对男孩子,你们开始留意了吧?”
“可能吧。可能有一点儿。”
“什么感觉?主要是什么样的感觉?”
母亲那边响起鼾声,且渐渐沉重。她年轻时不这样,那时她睡得轻盈优美。
半夜,男人从梦中醒来,依在女人肩头,霎时间有一个异常清晰的灵感:“喂,喂喂,我想是这样,因为那样的时候人最软弱,那是人表达自己软弱的时候。”
母亲睁开眼睛,望着窗外的星空,让父亲弄得睡意全消。
父亲:“表达自己的软弱,即是表达对他人的需要。爱,就是对他人的依赖,对自由和平安的依赖,对依赖的依赖,所以……所以……”
母亲:“所以什么?”
父亲:“所以那是危险的……”
母亲:“危险的?”
父亲:“你不知道他人会不会响应。是响应还是蔑视,你没有把握。”
父亲和母亲,男人和女人,他和她,或者我和你,默默无语遥望星空……
93
因此,模糊的少女t,在诗人L初次失恋的夏天重新分裂为N和O。这最先是因为少女o爱上的是少年R。
少女O这清晰的恋情,使模糊的少女t暂时消散。
R跟着母亲从农村来到这座城市,在那所庙院改成的小学里读书,他的第一个朋友就是O。待他高中毕业,闯下大祸,又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记得他的最后一个朋友,还是O。
很多年后,时代有所变迁,R从罕为人知的西部边陲回来,我们一起到那座庙院里去过一回。那时,我们的小学已经迁走,往日的寺庙正要恢复。我们在那儿似乎察看我们的童年,看石阶上熟悉的裂缝和残损,看砖墙上是否还有我们刻下的图画,看墙根下的草丛里是否还藏着蛐蛐,看遍每一间殿堂那曾是我们的教室,看看几棵老树,短暂的几十年光阴并不使老树显示变化。每一间教室里都没有了桌椅,空空的,正有几个僧人在筹划。僧人问我们来干嘛,从哪儿来。我们说,我们在这儿的每一间屋子里都上过课。一位老和尚笑着点头,说“希望你们以后还来”,其他几个和尚看样子年纪都不超过我们。
“你是在每一间里都上过课吗?”
“每一间。你呢?”
在不同的时间里,我们曾在同一个空间里读同样的书,在相同的时间里,我们在不同的空间里想近似的事。时间或者空间的问题罢了。印象与此无关,不受时空的妨碍,我现在总能看见,在那所小学里我与R同窗就读。如果这样,我又想起那个可怕得让人不解的孩子,当然他也就与R同班。那时,夏天过去了很久,庙院湿润的土地上被风刮得蒙上一层细土,太阳照进教室的门槛,温暖明亮的一线在深秋季节令人珍视。他来了,男孩儿R站在门外的太阳里。向教室里看。有人说:“看,一个农村来的孩子”。一看便知他来自农村,衣裤都是黑色土布缝的,身体非常强健。老师进来,对全班同学说:“从今我们又多了一个新朋友。”他迈过门槛,进来,站着。老师说:“告诉大家你的名字。”他说了他的名字,声音很大,口音南腔北调,引起一片哄笑。老师领他到一个空位子上坐下,那位子正与小姑娘o相邻。我记得小姑娘O没有笑,或者也笑了。但又忍住,变成对R欢迎似的微笑。0柔声细气地告诉R应该把书包放在哪儿,把铅笔盒放在哪儿,把铅笔盒放在课桌前沿正中,把课本放在桌子有边。
“老师让你把书打开,你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