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特斯】
接近令她退縮,她害怕熱情。
她踏一踏步,移了半步好像一個芭蕾的小碎步轉身,她跨了出去。走在街上有幾個剛離開酒吧的人客,見著她叫她盧特斯再見。她沒答,豎起了小夾克的領子,眼淚一滴一滴的流下來。
愛內思度。愛內思度。
她的身體每一處都痛,都渴望。
痛得她無法走動,痛得像漫長的跳舞日子。為甚麼為甚麼要是愛內思度。他那麼接近她的舞,如同接近她的靈魂。接近超越生活;他們甚至沒說幾句話。
那麼痛,她在舊城的小碎石馬車路小跑起來,腳步如同音樂的追隨。有歌。
愛內思度。他唱《血婚》。《血婚》是一個謀殺的故事,不知道是否與愛有關。
盧特斯一直哭一直跑,一直跑讓黑沉的塞維爾城在她身邊追隨。她無法跑離這個城巿。她跑著跑,氣很喘跑著慢點慢點,停下來才發覺身邊一直跟著一輛計程車,沒亮燈黑沉而十分有耐性的跟著她。下來的是卡路斯。盧特斯大哭著:「你受得了嗎你受得了嗎,這樣深刻的事情,你受得了嗎﹖」卡路斯默默的站著。
盧特斯連自己也不知道如何發生,她嚓的伸出手來刮了卡路斯一巴掌,轉身就截了計程車,砰的關上門。
其後如同病。頭痛,發熱,全身痠痛發軟,胃痛,早上會嘔吐,但吐無可吐。
璜說愛內思度又走了,不知他來塞維爾做甚麼。聽說去了巴塞隆納,他會有幾個表演。
如果時間不曾令人忘懷,起碼時間讓事情的稜角日漸圓滑。
當盧特斯知道要去巴塞隆納跳一個藝術節的節目,她就覺得她會見到愛內思度。
如同舞,愈久愈強壯。她可以承受更多的痛。
正如她所料,排練的時候就見到愛內思度,他同場演出,唱另一個節目。巴塞隆納的排練室比塞維爾的漂亮得多了,秋日微涼,居然還有空調。排了兩小節,盧特斯出來小酒吧抽一支菸的時候,就見到愛內思度和一個吉他手。他剪了短髮,髮貼著臉像女孩兒。他和吉他手邊談經過了盧特斯,走過了忽然停了步,轉過身來就叫盧特斯。這一次大家都老練多了,和一般久別的相識一樣吻臉道安。社交的吻臉接觸,一點都不曾觸動盧特斯。盧特斯忽然記起,從前一直沒有碰過愛內思度。
排練完畢隔壁排練室還在練,關著門。在小酒吧有個黑髮女郎在讀一本小詩,喝一杯啤酒。盧特斯在汽水機買一罐可樂,啪的開了就坐在女子的身邊,問:「你等愛內思度嗎﹖」女子抬頭微笑,笑起來唇邊有淡淡的脆弱的皺紋,嘴唇塗紫黑色。「是。你怎會知道?」她想說「你難道不知道你不是唯一的一個」但回心一想,即使不是這個女子也會是另一個,事物有其必要的軌跡。她也就沒話,自顧自喝著可樂,叫女子,「不如讀一首詩來聽」,女子讀著馬查度內戰時期的詩。她的聲音很輕,鼻音很重,每一個字都讀得小心翼翼。盧特斯聽她讀完,將空的可樂罐捏細,說,「你真是個美麗的女子。」女子一定很年輕吧,就很高興的說,「謝謝。」
這樣盧特斯就知道她可以。
演出最後一個晚上大夥兒就去海邊的酒吧慶祝。這晚有月亮,已經涼了晚上要穿大衣,海水是銀亮銀亮的,一群一夥的年輕人在海邊散步喝酒。大夥離開劇場的時候,愛內思度站在後台門口插著口袋戴一頂黑絨帽在等甚麼。他見到盧特斯就碰一碰帽簷和她招呼。盧特斯四周打量,沒有,他只有一個人。
事情發生的時候如同速度。她只知道速度而不知道速度的內容。
在酒吧的一個幽暗角落他張開身體,光好遠,他的影子很大很大,她就陷在他的影子裡。
互相親吻並互相渴望。無論內容如何速度是美好感覺。
昏昏熱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