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要离婚,我要和赵文恭离婚
糊得多,每次都是跟着车队,住在一个叫南苑的地方,汽车在那里装了弹药,便乘轮渡过江。汽车队太长而轮渡太少,他们不得不等在江边。对于宁昌,他只是一名过客,就像是在梦中走过的一般。可那里,又似乎是他命中注定要一辈子留连的地方,因为那里住着他梦里的女人。
他已经为她死过一次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命运又为自己安排了一次机会。他默默地告诫自己,他一定要紧紧地抓住这次机会,不计任何代价。这个念头,是他接到她那封信时冒出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坚定。
那段时间,每天爬起来就只有一件事:反右。最初是将大鸣大放中那些鸣过放过的人抓起来批斗,往往是抓住人家说的一句话,就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批判文章,站在台上说得口沫四溅。这些鸣放过的人毕竟是有数的,没几天就被打得稀里哗啦。把那些自己跳出来的右派们打倒之后,没有人可斗了,有些人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于是,反右运动又开始了新一轮,深挖那些藏在身边的右派。
于是,八百年前说的一句话会被挖出来,斩头去尾,拿到高倍显微镜下去分析,就像是考古学家在千年古墓里发现了一片八不像的陶土,如获至宝般弄出那么一点点,并且又分成许多份,左研究来右研究去。
白长山觉得这事很无聊。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从那次和死神擦身而过,他的思想有了一次脱胎换骨的变化,以前看重的许多东西,现在觉得不值一提。以前苦苦追求的,现在无法让他打醒精神。唯独只有对方子衿的感情,就像是窖藏的美酒,日子越久,酒香越浓。那时候,他坐在会议室里,正看着外面走道上的一只蜻蜓。那只蜻蜓自由自在,两对透明的羽翼扇动着,在走廊上高低不平的泥地上飞翔着。他想,如果他是一只蜻蜓就好了,他一定不迷恋这个地方,他会一直向南飞。三月里莺飞草长的南方,才是理想的乐园。
传达室的老头走过来,见白长山坐在门口,随手将一封信交给他。老头还要进去给其他人发邮件,被局长制止了。局长说,没见正开会吗?这是很重要的会。出去出去。传达室的老头出去了,却不会将已经发出去的信收回来,白长山成了唯一的幸运儿。
当然,白长山完全不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他看一眼那熟悉的信封,那颗心就开始疾跳不已。东方红太阳升,他等着盼着的就是这封信。他不管那些人唾沫星子能飞多远,迅速将信拆开。
离婚了。她在信中告诉他,她离婚了。白长山就像是在黑夜中见到了一盏明亮的灯,就像是厚厚的乌云层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就像当年攻打锦州时,将坚固的锦州城撕开了一道豁口。那时,白长山几乎想跳起来,对在场的所有人大喊:太好了,她离婚了,我有机会了。我要离婚。他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里,肯定会大喊大叫着将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他悄悄地离开了。好在他坐在门边,而且,会议的主题虽然严肃,仍然常常有人因为小便或者喝水离开,他趁机开溜,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离开之后,他想找一处僻静的树林,白桦林什么的。白桦树高耸入云,树干睁着一只又一只眼睛。千万只眼睛,会是他的见证。他需要这个见证,需要有眼睛看着他,一直看透他的心。可是非常遗憾,商业局大楼在市中心,离白桦林太远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跑上办公楼的楼顶。站在楼顶上,头顶着蓝天白云,心胸突然地开阔起来。他想,他如果大声地喊叫,那飘动的云朵,一定可以将他的声音带到方子衿的耳边。可他不能叫,他的叫声会被别人听到,然后有人会拿到显微镜下进行分析。在伟大的反右运动中,他为什么会跑到楼顶大叫?这不能分析,一分析就是一个漏网大右派横空出世。
他站在楼顶上,对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