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宫梅殿柳识天情
,我心中对他又是怜惜,又是愧疚。
我见他端起案上茶杯饮了一口,忙走过去帮他将那残茶换过。
他见我走近,停笔笑道:“国丈己离去了?”我点头道:“谢谢皇上赐茉儿机会与父亲说话。”
他将我抱坐于他膝上,微笑道:“你若再似那样抱住国丈,朕可就不要你再见他了。”我闻听此言,知我奔过去时他尚未走远,遂近他耳边柔声说道:“莫非皇上还要吃我父亲的醋么?”他道:“正是。除朕之外,朕不准别的男子再碰你,国丈亦不例外。国丈今日可有嘱咐之言么?”
我故意说道:“他说母亲想念我,让我莫要忘记家里。”
他道:“国丈决不会如此说。他定是要你在宫里乖乖听朕的话,不以家中为念。朕可是猜对了?”
我抚摸他龙袍衣袖上的云状花纹道:“皇上如此英明,茉儿岂能瞒得过皇上。”
他笑道:“众臣谀奉之言,朕本是听得多了,却全不似你这一句让朕听着心里舒服。”
我想到适才殿中群臣不知为何事争执,又不敢直接询问他。他处理政务之时将我带在身旁,已是不妥,后宫妃嫔更不该干涉朝堂之事。但此事涉及父亲,且裴相与他意见相左,我既然知道,便不能视若无睹,思虑再三,见他此时心境甚好,遂试探他道:“臣妾父亲在户部当差,皇上对他可满意么?”
他略一沉吟,对我言道:“你今日已知此事,朕便告知于你。”说毕将桌上奏章拣了一本递与我看。我见那折尾有“户部”印鉴,心知定是父亲所奏,却不敢去接。
他知我心中恐他怪责我多事,温言说道:“你关心国丈方有此言。朕既给你看,你便不必如此惶恐。”
我此时方接过,果然是父亲笔迹,从头至尾阅了一遍,己然明白。父亲是要将平民赋税减免,对京都富商和土地房屋众多者追加赋税,名目为“质钱”与“间架税”,以充实国库。我家从事绸缎贸易,父亲深知商贾之利,虽然父亲如今已把家中生意尽数交与族中叔伯打理,但此政一出,我家定是首当其冲要追缴赋税。但其他那些富商地主,岂会愿意?朝中大臣多数都与那些富商沾亲带故,往来交好,一干朝臣,均有需出面庇护之人,是以坚决反对。
不知皇帝心中却是如何想的。我对他道:“皇上心中应是已有决断了。”
他笑道:“国丈为国不谋私利,朕定要嘉奖他。”我心中大喜,知裴相的反对并不能让皇帝不纳父亲之言,忙跳下来跪谢道:“茉儿代父亲谢过皇上!”
他拉我起来,却不料适才我把奏折放在桌案边缘,经他那宽大的衣袖一扫,竟恰好落入火盆之中。我急忙起身去拾,拾到手中之时,奏折已是被火焚毁了一大半,字迹早己缺失不见。
他忙将我手执起,急道:“可是烫到了?奏折烧毁事小,但把手灼伤了,又该你疼几日了。”
我摇头道:“我没事。”见那奏折已毁,心道他定会要父亲重新呈递一次,如此寒天,不如我代父亲写了。
遂向他道:“茉儿斗胆,向皇上借御笔一用。”见他点头,便从案头拣了一支小排笔,一张空白奏折,不多时己写好。向他笑道:“皇上请看,若是与原文一致,便不须让父亲再奏了。”
他注视我良久,然后才道:“朕不必看了。朕早知你聪明颖悟,却不知你居然能过目不忘,殊为难得。”昔日父亲要我背诵那些诗词歌赋,我本是不耐烦,但并不为难,今日情急之下在他面前替父亲写奏折,对于我来说亦是易事。
但是我分明隐隐觉得,此事被他发觉并非我之幸。
他轻拥我道:“朕这里还有些事忙,你先回去,朕晚间即去陪你。”
我点头,退步而出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