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念曾:还有很多事情要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于是你忽然想与其他人互动,其中一个方法是创作互动的漫画。就像坐车时,听到人家doodle(东拉西扯地闲谈),如果他讲得有趣,你就幻想要是我驳接下去,应该讲甚么好呢。我甚至觉得普通买菜阿婆的闲谈都是有趣的。Cross-lingual(跨语种)的对话最得意,他选择哪个字用中文或英文表达,都是一门艺术。我们身边有许多这样的材料,只在乎你有没有方法抽取出来。于是我就创作了这些三格漫画,它们的对话是要读者自己填上的,这种我问你答的逻辑可以不断变化,对话也是openended(开放)的。这样大家便都有了创作机会,说不定有朝一日会成为漫画家。现在他们看我的漫画,也在响应我,甚至画自己的公仔上去。有人说他们是只在我的四方框里画,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我却认为是他们在carry on(继续)我的漫画创作。在我的漫画展览中,九格漫画由九幅画组成,我可以调来调去,故事结构也可以换来换去,人家觉得次序必然是一、二、三、四,你却完全可以将这次序打乱,变成第二个故事。当我有这构思时,负责制作的人说这样不行、那样不许,我问怎么不成?一幅画就算画出界都可以呀。漫画就像砌图,可以重新建立一个结构,一种排列是一种阅读方法,当然也可以有第二种阅读方法。发挥创作自由
梁:你也把这种方法用在其他种类的艺术创作上了?
荣:Doodle可以是漫画的东西,但也可以是剧场的,甚至电影都行,漫画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类别,对我来说没有分别。我在「进念」时,用doodle的方法作了一个剧本,就是《烈女传》其中一幕,三个女人坐在台上聊天,就是用了三格的交谈作剧本。可惜当时只为完成剧场,没有储存这些story board,否则现在可以变成漫画版了。最近我和上海戏剧学院排演《荒山泪》,讲程砚秋一九三二年去德国,在各种场合听了很多音乐,他曾经将传统李白、杜甫的诗歌谱上西洋音乐。我在这个剧里则用上巴哈的音乐表达程砚秋的东西。我试着故意拖慢来弹,本来一分钟的东西变成了三分钟,用来表现主角有很多事要思考,我还要求演员用京剧的方法唱巴哈。内地学生最初不习惯,现在却跟我说:「荣老师,好有感觉。」我们又在试验将传统戏曲的 movement(动作)打慢四倍,例如甩水袖,以往是两袖一甩就算,现在则要忍住、内蓄地甩,好像用放大镜放大一样,每一个动作都要分解得更细。学生一开始有很大疑惑,说从前甚么都得跟规矩,现在却甚么都可以试验。其实香港正该提供这样的空间,让中国传统教育下最优秀的人自由发挥,因为大陆还是缺乏这种空间。
梁:你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去美国留学,念的是艺术吗?
荣:我十七岁、中六毕业后就去了美国,首先念的不是艺术,而是数学。我的数学很好,老师也鼓励我攻读数学博士学位,但我其实没有兴趣在这方面发展。至于艺术,它不是读回来的,不是学画画就可以把艺术感训练出来。反过来说数学的逻辑则有助分析问题和组织的能力,从另一个角度看,数学其实也是艺术。后来我到柏克莱加大读建筑,之前读的数学很抽象,现在的建筑就具体得多了。第一年,院长就跟我们说,如果廿五岁前还不成名,就不如放弃吧!他说廿五岁前要出几本书,摆几个展览,要articulate(雕琢)自己的内涵,再为自己做marketing(推广营销),当时不少同学都快廿五岁啦,大家便很紧张地问是否要从金门桥跳下去博出名呢?我读完建筑之后,去了(波士顿附近的)剑桥的建筑师行实习一年。有一回设计一个动物园,当时我觉得应该让动物有自由,于是就把它设计成将游客锁在笼子里看动物。然后我们再设计一所学校,忽然有了很大感触,原来学校这么像以前的动物园,有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