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国治:清贫的意义
的馒头,已经很好,哪管是甚么配料,你的口水就是跟这个馒头最好的配料。
梁︰你在写吃的时候,有没想到前人?他们的文章,有没有对你产生影响?
舒:很少。虽然我看过一点点,看过一点点李渔的《闲情偶记》;但是我用我自然的,在路上看任何事情的那种方式来写。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受谁的影响,因为我没有多大兴趣那样大量地去看专门谈饮食的书。我的兴趣是喜欢广泛的甚么都沾到一点点,很少钻研。而且,我很希望让自己表达平民也可以接受的角度,不愿意太琐碎。有时候遇上一家好店,我就不讲它的历史,因为历史他可能会瞎掰;我也不问他秘方,因为我只是去吃,不需探索。讲太多历史和秘诀对读者也很不公平,一家店好吃于是就可以大谈它自己味道背后的道理吗?这背景能加强它的伟大吗?没有嘛。
梁︰你谈的东西都是一些很正常的东西,一些本应如此的事情。可是当大家都拿着你的书当指南,岂不正好说明了这些正常的东西现在是多么的稀少,乃至于变得不正常。所以你在写这些文章的时候,必然就是一种怀旧;对于在这个时代,渐渐消失的,不存在的东西的一种回忆。
舒:所以我不敢去谈那些红葡萄酒,松露和普罗旺斯。在品德上来讲,我不能允许自己这么来讲。向你那些鄙陋的国民们炫耀,这象话吗?他们已经连一碗好饭都吃不到了!我们即使去过三五个地方,也不能太过夸耀。
梁︰可是你也写过台湾以外的地方,比如说大陆的乡野,是不是因为那里还有「真味」存在?我尤其记得你在武当山吃的素饭。
舒:这当然。我觉得任何人去吃都会感到太过震撼了。连很多西洋人也到那里去吃,其实到武当山去的洋人非常少,因为那里不方便,也不知谁介绍他们去,一个人六块钱他们吃得多高兴啊。
梁︰你可不可以形容一下那到底是怎样回事,因为你写得很夸张,说是二十年来吃过最震撼的一顿。
舒:那是武当山山脚下的一个地方。他们用大灶,所以每一样菜炒的量很大,互相孕育在整个锅里面。它的水土不错,所以就地取材就特别好,像他们做的长干豆,这个长干豆可能是晒干过的,豆却很鲜嫩。青椒就烧到刚刚好的火候;藕丝很黏,吃起来很下饭;白菜汤的白菜炖得烂。做这些菜的人,或者是那些火工,也或者是道士,没有用甚么调酱,甚至有些东西上面我根本没看到颜色,一点酱油都不用,我不知道是不是做这些菜的一个很规矩的心意。这个心意使这些菜产生了一种化学的美感,产生了一种爱,所以这个菜出来就那么好吃。而且不像一般斋菜为了怕大家吃不饱而做得很油。一个人就是6块人民币,其实完全可以收你20块钱。但他不用,这只是商业上20块和6块的区别,可他宁取真实。又是平民又是真实的,这是最了不起的。
梁︰我们往往特别怀念平民化的家常小店。可现在的家常小店又做不到原来该做的东西,为甚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在台湾,很多店子都会做卤海带,这个海带本来它是可以在你要的时候他才切,可是现在百分之九十几都是先切好了一盘,搁在那个地方。这是快餐的做法,分明不是快餐,为甚么要模仿快餐的做法?
舒:连家庭主妇有时候都会堕落。明明她应该每天买菜,但是她想,我为甚么不学美国的家庭主妇,因为她们会开汽车出去,就可以把一个礼拜的菜给买好放在冰箱里。所以当我跟我老公商量的时候,我们家的冰箱要变大,因为我有很多的东西要放,所以就产生了她自己就有快餐效率化的坏问题。这个陋习本来是小技俩的陋习;但她会想,我今天好不容易用了这么多的材料做这锅高汤,那我要做多一点浓一点,然后再放进冰箱,以后我每次拿一点,热一下。台湾人就是学这个东西。这就好比冷气害人,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