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抑郁是一种令人恐怖的心理状态。我花了很多年时间研究抑郁病人,听许许多多人讲述他们的故事,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抑郁给人带来的痛苦。另外,我也曾亲尝抑郁的滋味,那是在大约二十年前。当时,我遭受了人生最大的挫折,猛然发现自己处于抑郁状态。尽管我是研究抑郁的,却仍对此毫无准备。虽属中等程度的抑郁,但也经常出现惊恐发作,失眠等症状。我感到自己是牛活的失败者,并为此深感恐惧。许多研究者很少提及恐惧症状,但我认为,恐惧这个词能很好地概括抑郁病人的全部感受。我并不像失去一位亲人那样异常悲痛,只是感到恐惧、易激惹,郁郁寡欢。因此,我用恐惧或“生活在恐惧中”来描述自己的状态。同时我也发现,抑郁的人行为怪异:我经常会在早晨四点钟冲温水澡,以减轻自己的烦躁;我打车上班,因为我不想面对公共汽车;如果我不得不做讲演或办讲座,我就会把自己藏在盥洗室里,直到家人拖我出来。然而,像一些人一样,我并未被抑郁击垮,基本上,我把抑郁看作是一种“应激引起的脑状态”。我的第一本关于抑郁的书,名字叫作《抑郁:从心理现象到脑状态》,也许这不是一个最具启示性的题目(目前该书已经绝版),但经验告诉我,抑郁的时候,我的大脑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我想弄清楚,哪些社会和心理因素导致了这些生理变化。
一些人似乎更容易罹患某种类型的抑郁症。我发现,基因的确在其中扮演——定的角色。然而,尽管我并不想低估抑郁的生理基础,但有些抑郁病症如此常见,以至于我认为,基因可能只在某些病症中起主导作用,生活事件和早期经历,似乎才是导致抑郁更为常见的原因。我认为我的情况正是如此。我的早年生活是在西部非洲度过的,那是一个极度自由的地方,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欢叫。有近一年的时间,我们生活在丛林中,没有水和电,更没有学校!那段记忆生动地印刻在我的头脑中,每当天气寒冷、阴郁的时候,我就会回忆起非洲广阔蓝天带给我的兴奋和喜悦。后来,我回到英国,进入寄宿学校学习,那里严格的限制令我难以适应。同时,我发现自己跟不上那里的教育,尤其在英文的学习上,我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时至今日,我仍不喜欢受约束,对外界的限制很敏感,引发我抑郁症状的生活事件,基本上也都与失败感和受困感有关。
我把抑郁看作是一种心理潜质,就像我们每个人都具有潜在的感受痛苦、恐惧、性需求的能力一样。同任何其他J乙理状态相同,抑郁也与真实的脑变化紧密相关。我试图通过研究引发抑郁的典型事件,揭示出导致抑郁的原因。这使我想到,抑郁是否是人类在漫长进化过程中,不断面临冲突情境,从而形成的适应性机制呢?关于这一点,我并不想详谈,只想说明,动物同样也会受抑郁的困扰。与人类相似,地位或控制权的丧失以及被困于恶劣环境,也会引发动物的抑郁反应。一旦这些事件发生,动物大脑就出现类似抑郁的活动状态。在人类,是否被他人尊重,已经进化成为影响人类情绪的重要因素。
另外,如果我们继续用进化的观点看抑郁,就会发现,尽管大脑是个高度复杂的器官,它仍是个“新玩意”。大脑的深层结构是巾爬行动物进化而采的,神经心理学家至今仍将这部分大脑称为“爬行动物脑”。进化并没有制造出全新的结构。相反,在物种进化过程中,旧有模式被采纳和完善。这就像制造汽车一样,每一种新的款式,都包含着旧有的成份,你不可能完全从零开始。因此,大脑的许多结构都可以追溯到几百万年前,这就是我们把大脑看作是由不同配件组成的集合体的原因,它的每一部分都各司其职,因此,我们具有暴力、恐惧、贪欲、爱及同情等各种潜质。我们的这种脑结构,决定了我们是一个具有各种可能性的组合体。
如果大脑各部分能够协调工作,